第8章 郁家的丑狗不得入内
“靠!郁凯!你从哪儿养的狗,这么丑。”
“丑个屁!那叫萌。这可是纯种的巴哥犬,叫来福,我从老太太那接出来送去宠物店护理,这不急着跟你们聚一聚么,给它丢那了,刚刚才被司机带回来……”
秦锡冷哼了声,把地上一脸褶皱试图咬他裤脚的动物踢远些:“明天就叫老金贴会所门口,‘郁家的丑狗不得入内’。”
巴哥犬明显被养得很好。
一身棕色短毛滑而亮,四条短腿跑起来自带声响,圆圆溜溜的眼睛像黑豆,个性也跟它主人似,自来熟,尾巴高高翘起朝谁都不停晃动。
从最近处的秦锡那受了挫,它打个转闻着味往里钻,三两下冲到纪枝跟前,冲着桌上栗子的方向连叫了两声。
“我没有吃的可以给你。”纪枝愣了愣,察觉到它的意图,俯身摸了摸它的头顶,将掌心的坚果展示给它看,“是糖炒栗子,你吃不了的。”
纪老爷子以前养过条德牧,后来送了人,所以纪枝对这些并不害怕,撸狗的熟练动作看得郁凯眉心一跳——
开玩笑,那可是沈斯衍亲手剥的栗子,他都无福消受哪轮得到来福?
他张张嘴,刚要把巴哥犬召回,就见它直接得寸进尺式瘫倒在地,露出了毛绒肚皮,一边往纪枝手背蹭,一边朝她旁边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挪。
“好可爱呀,来福。”
纪枝被它成功逗笑,温温软软叫它的名字,把它托着拎起来放到膝盖上顺毛,中途想起些什么,扭头,捧着巴哥犬圆嘟嘟的脸递到沈斯衍跟前:“你要摸摸它……”
动物对目光的冷沉和厌恶最为敏感,最先低低吠了声。
纪枝有些疑惑地抬眼,尾音顿了顿,流露犹豫,“你……不喜欢小动物吗?”
沈斯衍搭在沙发背的指尖轻敲,阴暗于她看来的一刻,已尽数敛起,仿佛仅为转瞬即逝的、眼花的错觉。
在沉默的半秒中——
沈斯衍想起了,他幼时养过的一只鸟。
羽毛绚烂流丽,最终被他亲手杀死,任它嘶号尖叫也无动于衷,如同物件扔进熊熊燃烧的壁炉时他眼睛都不眨,被火舌舔舐成灰烬的那些,不是母亲的遗物。
不产生波澜,缺失悲悯以及亲和,站在人类的高高在上,是沈家一脉相承的,怪物才有的凉薄血液。
但是没关系。
伪装同样是他的本能,他向来做得天衣无缝。
“……喜欢。”沈斯衍轻笑了下,淡淡说。
在郁凯等一众知情人的心惊肉跳间,他面不改色地伸出手,平静甚至称得上温柔地,放在了巴哥犬的身上。
-
场子的热闹散去,沈斯衍送纪枝回校时,得到了她想搭顾罂一程的请求。他微拧眉扫了眼在沙发上睡得天昏地暗的秦锡,最终没拒绝。
不知何时,夜色降了下来。
一楼半开放的酒吧内夜场暧昧,酒杯碰撞交叠,音响震耳欲聋。车门一关,将所有声音全部隔绝。
顾罂自觉坐进了副驾驶,肩膀绷紧。
沈斯衍扶着纪枝,怕她坐不舒服,在旁边加了软垫子。
“困了吗?”
“有点……”
她小声答。眸间氤氲起水雾,亮亮的,很好看。
“那先休息一会儿,等到了我叫你。”沈斯衍捏着一次性纸杯,让她小口把蜂蜜水喝完醒酒。声音沉沉,但语气像对小孩一样,是轻哄的。
纪枝对酒精过分敏感。
这点在她六岁时就初显苗头。
那年纪家未在圈里销声匿迹,一场长辈们组织的聚会,一碗醪糟汤圆,她尝着尝着就把自己吃成醉酒奶团子,脸颊发烫。这么多年过去,竟是丝毫未有长进,仍旧几口就倒。
将睡未睡间,酒精作用,纪枝的反应要乘以两倍的温吞迟缓。
她半个身子都靠在沈斯衍怀里,迷迷糊糊觉得指尖湿润。
是沈斯衍在用手帕轻擦拭她的手指,把摸过巴哥犬的每个指腹,都认真消毒。他节骨分明的修长手指一根根插进她指缝,几乎整个笼住。
纪枝没抽回,仰头辨认似的,怔怔地盯着他下颚线轮廓。忽而抬手,她摸上他眼尾。
车内昏暗,只映着窗边闪过的路灯的暖黄光线。
她动作间流露出类似感慨或怀念的情绪,沈斯衍没来得及探究,小姑娘就已经收回了手,改成攥住他袖扣把玩。
纪枝小声说了句什么,咬字又软又黏听不真切,只知道乖,好乖。
她很快也睡熟,指尖无意识地未松,呈现出下意识的亲近与信任——不管是“外公的棋友”,还是“好心解围、愿意帮忙当模特”,哪个身份都太有用。
沈斯衍抿唇,清楚感觉到一颗干涸心脏,被缓慢而紧密包裹住的过程。
他耐心把纪枝扶正,举止近乎体贴的绅士,呼吸缓沉克制,眼神清醒却格外复杂。
终于,在对方第二次晃了晃朝自己这边倒来时,他揽住了她的肩,喉结上下滚动。
“抱歉。”沈斯衍哑声说,继而缓缓俯下身。
彻底将光线遮挡,覆盖阴影。
深城的夜晚总是容易让人眼花缭乱。霓虹灯点缀高楼大厦,即便靠近学校处,路灯稍许暗了下来,也将一切渲染得越发高不可攀。
保时捷在校门口停很久了。不知为何,司机始终沉默着直视前方,没有得到指令,便不会开门。
顾罂猜到大概是纪枝睡着了的原因,但再这么等下去,就要超过门禁。她犹豫要不要提醒,从后视镜随意往后一瞥,瞬间微微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气,全身血液僵住——
那是她往后很久都忘不掉的画面。
纪枝的手腕垂落,闭着眼熟睡,面容冷峻的男人正咬着她的耳垂,缱绻、厮磨,舌尖舔舐一点点滑过额角和鼻尖,缓慢细致,一遍又一遍。
沈斯衍察觉到窥视,突然偏侧头,和顾罂的视线对上,甚至一点都没有慌张。
他皱了下眉,垂着眼睑也遮不住阴沉的寒气:“管好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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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机掷在桌面。
沈斯衍转身去了浴室,房门关闭,洒落的水流声和男性沙哑粗喘的气息交织溢出,他再出来时,只穿了条黑色低腰裤,腹肌紧实排列没入下际。
室内弥散着淡淡的膻腥味,面具不复存在,在私人领地,沈斯衍的低气压便彻底显现。
手机震动。
是一条新消息,来自加密号码。他扫了眼那行:【已经确认,纪枝的表哥纪之北对那个项目完全不知情,他公司的账户也与纪老爷子无关。另,关子皓出狱了,可能近期回国。】
墨黑眸子凝着,他打字回道,【嗯,拖久一点。】
视线敛起,周围一片寂静,连沙沙风声都隔绝在窗外,只剩钟盘走秒的“滴答”。
沈斯衍顿了顿,转而点开助理的对话框,【帮我找一只干净、没有危险的狗,打完疫苗送来。】
【要可爱一点,小姑娘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