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三六九等

一座恢宏的宴会大殿内，奢华与诡异交织着，仿佛一场盛大又隐隐令人不安的梦境。

灯笼高悬于天花板上，发出如金子般的光辉，将整个大殿照耀得金碧辉煌。

每一面墙壁前都或坐或卧着一些泥胎彩像，勾勒出优雅的神话场景，描述着神祇与凡人共饮共食的景象，为这场盛宴赋予了一种超凡脱俗的氛围。

然而，仔细留意便会发现，这些雕刻的人像眼睛都是模糊不清的，仿佛在注视着眼前的宴会，却又似隔着一层迷障，与现实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宴会桌铺满了绸布，各类餐具整齐摆放，反射着灯笼的光辉。

巨大的烛台排排列队，上燃着深红色的蜡烛，火焰轻轻跳动，映照出摇曳的光影。

可若仔细观察，那火焰的摇曳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仿佛与这场盛宴之外的某种力量产生了共鸣。

贡香统一燃起，烟雾在空气中慢慢缭绕，青灰色的烟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香气，渗入泥胎塑像的鼻腔中，宴会开启，宾客入席。

步轩站在大殿中央，洁白的衣衫分不清是厨师服还是送葬服，相天和在一旁给他打下手，显然很不适应这般场合，圆滚滚的身躯尽量缩到步轩的影子中，却徒劳无功，留了大半出来，好在脸还是挡住了。

锋利的手术刀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彩塑雕像活转过来，将目光投到中央。

锅中橙红色的火焰腾空而起，瞬间点燃了整个表演的气氛。

香火持续燃烧，慢慢形成了若有若无的魂灵形态，他们缓缓游荡而来，漂浮在大殿内。

殿内帷幔无风而动，黄钱飘起，恍惚中折叠成纸人模样，压向一旁静候许久的魂灵，纸人微微颤动，动作从僵硬变得轻盈起来，围绕着厨师翩翩起舞。

它们优雅而诡异，似竭力想为这场烹饪表演增添一份神秘的助兴之舞。

“一欲生欢喜，二欲起悲伤，

三欲心头乱，四欲化痴狂。

五欲牵魂动，六欲生心墙，

七味皆尝尽，万道归无常。”

铃声震荡，无旁声，无杂念，纸人手捧哭丧棒，在阴影处一遍遍地勾勒着宾客面貌，细致入微，活灵活现。

与他们泥塑上显露出的贪婪享乐神态不同，纸人棒下线条神情冷漠，双目紧闭，仿佛已经陷入永恒的沉眠。

然而，宾客们全然不觉，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纸人的小动作，和阴影处愈加清晰的‘他们自己’。

食材是事先准备好的，取每一颗最精华处精雕细琢，因不同情绪的沉淀而呈现出各类色泽纹理。

每一片都在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晶莹剔透如珍珠般闪烁微光的，是欢喜；如海洋波涛般荡漾流动的，是倾慕；如绸缎般层层堆叠的，是欲望；又有凤凰展翅造型的怒、隐于华丽壳质下的惧、破碎竹叶般清新的伤与红白相间的恶。

每一道都有华丽的刀工表演相配，每一次都有造型独特的餐盘衬托，宾客们陶醉其中，如中了魔咒一般，贪婪地将一盘盘美食送入口中，仿佛永远无法满足内心深处的饥饿。

一次比一次丰盛，香气诱人、色彩斑斓，食物的口感完美无瑕，无论吃了多少，无论吃多久，好似都依旧腹中空空，永无尽头。

突然，一声凄厉的鸡叫声划破宴会的喧嚣，宾客们纷纷抬头，只见一只没有头的公鸡从殿外冲入，歪歪斜斜地在大殿中挣扎跳跃。

它羽毛凌乱，身上溅满了血迹，却依旧发出尖锐的嘶鸣，响彻整座大殿。

盛宴终结，精美的餐盘纷纷显出原形——棺材状。

吃的最多的，“为三等。”

吃的次多的，“为六等。”

未上桌的，“为九等。”

品评争位，离席盖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