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心莫慈，杀为上
次日晨曦刚出，花草沾露，二进大院外响起一阵轻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哥哥，你真的要去杀流民吗？”
“姜头目要杀的是匪，不是流民，和逃难时的我们不一样，”车板上，王诚两眼似没睡好一般通红，声音铿锵有力，“出升明县这半个月，我求姜头目给你个地方住，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嗯，听哥哥的。”
哒哒。
马车停在大院门口，王诚递给车夫五十文钱，左手提着一袋打包的四方体，右手叩指敲门，咚咚、咚咚。
嘎吱——
刘甲推开门，打量了两人一眼，一对年龄相仿的兄妹，少年身穿虎啸堂武夫服饰，少女淡蓝长裙略显灰旧，俩人看起来都不像有身家的人，面相却是一凶一柔，各自手里提着东西。
“两位是？”
“我是虎啸堂校场教辅王诚，这是我妹妹，求见姜头目。”
挑了一下眉，刘甲招呼来一个家仆，前去通报，片刻功夫回来，两人由他带进院里。
跨过门槛，前院楼廊、梁柱、高墙拉入两人视线，妹妹好奇的目光左右游动，似乎荧光在水珠里漂浮，熠熠而清明。
这里比家里大很多，前院里的空地都足以再设一处小院，那些廊道透着些许南方建筑的独特美感，许久没亲眼见到。
几个家仆打扫庭院，一个生得很标致秀丽的姐姐端水路过，还有......
“方妮姑娘。”
正巧在内院转角遇上掂量文钱、喃喃自语的方妮，王诚两眼一亮，带妹妹招手打了个招呼。
“咦？”蓦然回首，方妮眸光凝聚，看了一眼王诚，“是你呀，来找姜大人的吗，诶，你妹妹已经好很多了吧？”
“好几天前就能下床了，现在又养好了力气，可以自由走动了，”王诚咧开嘴轻笑，露出两颗犬牙，配着红眼却显坦诚，“可惜当时姜大人已经带着你来伏虎坊，我没能登门礼谢。”
话音未落，妹妹抱着一袋小包裹递过去，笑颜如花：“方妮姐姐，谢谢你开的药方，这是我为姐姐买的胭脂。”
“不用、不用，”方妮摆手推拒，“救人本就是在帮姜大人，而且，我也没有用过胭脂，这很贵吧......”
“太贵的我跟哥哥现在也买不起，这是平价的，姐姐你收下吧。”
两人拉扯了一会，终还是方妮收了胭脂粉，失神片刻，捧着一颗跃动的心脏告了别，去外面买肉菜。
一旁的刘甲挑了挑眉头，一言不发，见几人打完招呼，又继续带两人深入，于客堂见到漫步走出的姜生：“大人，王教辅与他妹妹到了。”
“嗯，”看向两人，姜生点点头，“看起来你妹妹气色已经很好了。”
“承蒙姜头目照顾，得方医师与方妮姑娘治疗，妹妹才得以痊愈，”王诚携妹妹两步上前，躬身颔首，递出手中的包裹，“前些日子没有时间拜访您，今日准备向刘少爷申请出城，特来告别。
您月初不仅替我付药钱，还救我妹妹，这谢礼请收下，是我和妹妹逃难后身上唯一的值钱之物。
或许对您来说有用。”
“何必带礼来，”瞄了一眼那四方体的包裹，姜生打量其妹妹片刻，“你可是要将自己妹妹安排在我这？”
“是......是，”身躯震了一下，王诚语气更虔诚，“我放心不下自己的妹妹一个人在天青坊，想拜托姜头目给个住的地方，她会刺绣、纺织、缝纫、布染，也认字，病已经好了，不会拖累姜头目。
我知姜头目待我恩重如山，这包裹里的东西，已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妹妹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知道了，留下吧，一碗饭的事，”接过那三四斤重的包裹，姜生看向妹妹，“对了，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王诗月。”
心思一挑，姜生多看了妹妹一眼，木簪束髻发，两只红丝带绑了小辫子垂落耳后，面色白里透粉，生得干净，眸子透亮。
说起来倒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王诚的妹妹，竟有些灵动、丽质。
“名字不错，挺有书香气，”轻叹了一声，他略作沉吟，“你年龄应该也只比小兰大一两岁，以后教她刺绣，如何？”
“好，听姜大哥的。”
王诗月挽着手盈盈一笑，皓齿明眸，倒不像是半个月前还躺在床上难以动弹的，但手腕细，整个人太瘦弱。
一番寒暄，姜生唤来洛安医，带王诗月去客房，再认识一下小兰，自己陪匆匆忙忙要走的王诚朝院外走去：“孔管事已经把出城解决祸患的事情都说了吧？”
“说了，昨日孔管事晚上逐户敲门，把已经归家的武夫都通知了一遍，今早也给了我准确的消息，”王诚语气诚恳，“三十九个武夫都愿出城。
他们觉得处理流民并非难事，就盼着有这样一个机会，施展自己的武功。
又有头目您允诺的犒赏，各个激情满满，恨不得夜里齐聚，直接赶赴黑山口驻扎。”
“有好斗的血气是好事，但不可轻敌，黑山口的流民里面可能有能笼络人心的头头，组织起来也不容小觑，先要弄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能打的青壮年，存不存在武夫......”
一路走到院门口，姜生驻足交代给王诚诸多事，杀人一定要记录方式经过，不准武夫擅自行动，必要的情况下，协助老方头干些有利于笼络药草的事。
“谨记头目教诲！”
字字铿锵，气荡王诚胸膛，他那双红眼，宛如嗜血的狼，奉狼王之命，西征。
“我知道，你和你妹妹曾经也是流民，当你再面对那些流民，难免有些恻隐之心，若其中存在幼年，多少会影响判断。”
哒，姜生的右掌轻轻拍在他肩头，眸光如冷刀，横切天地。
“但一定要记住，不准对方拿武器，只要有这个趋势，杀，城外没有那么多顾忌，不用担心影响。
你切记，所斩的并非流民，他们已经谋害过人，是占山抢道的匪。
还有，一定要把脑袋砍下来，莫像我，当时孙浩入魔，以为离死不远就没杀他，凭空多了些麻烦。
心莫慈，杀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