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春风吹又生
笑声如银铃，洒满小院。丁小草善良又细心，想到霍雨浩刚刚苏醒，肯定饥肠辘辘，便拉着他到了饭桌上，添些白粥解解饥饿，担心不够吃，还补充道：“快到晚上饭点了，到时就能大口吃肉喝汤。”
霍雨浩也不觉吵闹，听着丁小草又笑又闹，高兴极了说起自己的糗事也不含糊。
从她的话语中霍雨浩明白了她为何这么激动，自小丧母，父亲进山打猎养家，爷爷年纪大腿脚不便，村子里几十户人家男孩都扎堆玩不带她，同龄女孩少其他都说不上话，没有谁能一直陪着一个小姑娘。
知晓丁小草身世经历，霍雨浩不禁生出怜惜之情，更不忍心见到她不开心。可是他终究不是丁小草的哥哥，有自己的事要做。问起日期，才知道已是九月初，已过了史莱克学院招生时间，他对贝贝和唐雅，失约了。
而且，霍雨浩暗暗握紧了拳头，他魂力降级，亦失去了进入史莱克学院学习的资格。
思绪又纠结起来，他不后悔曾经做过的决定，只是他高看了自己，让所有人，失望了。
沉默着，他察觉到丁小草的声音停了下来，迎面来的担忧眼神令人晕眩，定了定神，霍雨浩朝着她笑了笑，“我陪你出去玩，好不好？”
丁小草脆生生点了头，关上门拉着霍雨浩出去玩。说是霍雨浩陪着她玩，其实是她陪霍雨浩出去散心。小霍哥哥不开心，小草应该学会让小霍哥哥开心，细心敏锐的小姑娘一直这么天真善良。
此处位于星斗大森林西北边，属于丘陵地貌，住着几十户人家的丁甲村，村口往外百米就是一片葱葱郁郁的树林，杂草有人清理过，开辟出一条泾渭分明的小道。
漫山遍野的野花浸染出清香，萦绕在鼻端阵阵涤荡人心。走入树林，倾听沙沙风语，鸟语虫鸣，有着别样的奇效，霍雨浩的心平静下来。
无论前路何方，他必须要去面对。所以，他要去见老师。
“哦，小羽姐姐啊。”丁小草辛辛苦苦采了一路的花瓣，然后开开心心地转圈撒出去，臭美自己是仙女下凡，对着霍雨浩狡黠地眨眨眼，“她到晚餐时候会准时出现的。”
“哦。”霍雨浩知道了。
但丁小草还有话要说，“小羽姐姐是你的老师，她都教了你什么呀？会教种田织布，打铁锯木吗？还是外面那些魂师的碰碰啪啪，还是咔哧咔哧？”她比划了一下刀剑拳脚的架势，仿佛娇小的身躯里蕴含着大大的力量。
那幅样子着实逗趣，霍雨浩就笑了，仿照着她的样子重复了一遍，“其实碰碰啪啪，咔哧咔哧都有。”
“那岂不是很厉害？我听说魂师都很厉害。”丁小草羡慕极了，眼睛亮闪闪的，“我们村至今才测出了几个先天魂力一两级的小孩，因为资质太低，被放弃了，根本没有成为魂师的可能。”
“是吗？”霍雨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也曾经以为自己不可能成为魂师呢，六岁时测出先天魂力不过才一级而已。”
丁小草意料之外惊呼了一声，小姑娘崇拜不已，根本不吝惜自己的夸赞，“那小霍哥哥肯定是很努力很努力的那种人吧，我爷爷说只有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成为厉害的魂师呢。”
厉害的魂师，霍雨浩只见过那一个人。
蓦然抓紧拳头，他眼中闪动着强烈的光彩，“一次失败就能让你跌进泥地里起不来么，霍雨浩。你还有很多时间，一次失败有什么紧要？纠结还不如行动，找到解决的办法。”
思及此，他自嘲，还在自怨自艾的才是傻瓜。
霍雨浩承认，与幻境内的霍雨浩不同，他的性格不够果断，缺点有时候非常致命。可那个霍雨浩步步走来，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他可以以史为鉴，却不能啥都照搬。
临到饭点，这天晚餐由丁爷爷掌厨，霍雨浩和丁小草打下手，当饭菜的烟火气袅袅飘远，今令羽的身影果然出现了。
丁爷爷招呼了声，丁小草坐在板凳上，乖巧叫了声“小羽姐姐”，惹得霍雨浩看了她一眼，刚刚的丁小草可是屁股坐哪都不老实，一秒就要换个姿势。
而今令羽言行自如，摸了摸这小屁孩的脑袋就坐下了。
“老师，谢谢您，我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还看丁小草呢，霍雨浩你自个还不是说完话才坐下来。要是丁小草发现，她肯定会嘲笑回去。霍雨浩则会表示，这是对师长应有的礼貌。
今令羽点头，说，“吃饭吧。”端起饭碗直到放下饭碗，没说别的。
这幅表现更令霍雨浩诧异了，从未见过今令羽在用饭过程中这般惜字如金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霍雨浩，你知道去哪里找我。”
留下这句话，今令羽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冷漠啊，霍雨浩差点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惹得老师如此生气。
就连丁小草也这么认为，丢过来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显然帮不上什么忙。成功让霍雨浩一头雾水，也开始变得有些紧张。
赶紧吃完了饭，霍雨浩同丁爷爷说了声才离开了丁甲村。
沿着树林里的小道寻找，霍雨浩在探测范围发现了优哉游哉躺在高高树杈上的今令羽，这个时辰已是日落西沉，她的身影仿佛浸在金色海洋中，懒洋洋地舒展修长的肢体。
这时候的她又退却了那份冷淡漠然，展现自己慵懒平常的一面。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呢？
踩在树杈枝叶之上，霍雨浩不断借力跃上，调整好姿势确保自己坐稳在今令羽身边。这还是霍雨浩第一次在今令羽的视角看风景，举目四望，落日一线，林涛阵阵，倦鸟归巢，很是放松身心。
他双手撑在身侧，凌空的双脚来回荡漾。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打搅这种平静惬意的气氛。
“这次吸收魂环失败了，我用金针渡气，心月狐的灵魂力量被封印在你的精神之海内，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也意味着你还有下一次机会。”今令羽淡淡道，“很少有人还有第二次机会。”
霍雨浩默然，确实，他们第一次失败就彻底失败了。连霍雨浩自己都没想到，他还有第二次机会。
“老师，对不起。”
他说的是幻境内的那一次。
今令羽眼神微动，没接话。她知道霍雨浩的歉意从何而生。
霍雨浩至死都没能回答，若是复仇成功，他的余生会做什么？
没想过，不敢想，想不到。或许吧。
她眼睛微眯，忽然懒声道：“还想去史莱克见识见识世面吗？”
神情一怔，霍雨浩轻轻吸气。声音都沉下去，“我还来得及吗？”
“怎么来不及。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
原本倚着树干的身躯直起，今令羽轻巧坐在上面伸了个懒腰，整张脸落在光里，仿佛镀上落日熔金的瓷釉，冷淡中偏偏浸透出丝丝缕缕的威严，下一瞬又悄然收敛。
原来还有得挽回，不愧是老师。在霍雨浩的心里，对今令羽神通广大的认识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兴奋之余，他知道自己该继续努力了，“谢谢老师。我回去练功了。”
几下跳下树杈，在霍雨浩潜意识中，他回身望了一眼。
彼时日落月升，今令羽独坐树梢，月下剪影透露着无限的深邃神秘，望之令人生畏。
正是，皎皎空中孤月轮。
那一幕，霍雨浩多年后仍然清晰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