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意
想要在他面前保下戴浩？做梦！
眼睛微微压下，留藏在戴浩二人身体内的灵魂烙印被毫不留情引爆。
连锁反应很快蔓延及至，只见戴浩二人发出濒死的呜咽一声，整个人如同肉块凹陷干瘪下去，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掏空。
那大概就是灵魂的重量吧。
眼看来不及阻止，来人大喝一声从天而降，“小贼你怎么敢？！”
在弹指一挥间就灭掉仇敌的霍雨浩没有多余的表情，就像只是完成了一项普普通通的任务，而非十年以来都奉为生存信念的目标。
听到来人的挑衅声，他的目光稍稍移动些许。
气势汹汹，倒是傲慢，以为他们高贵的命无人能够夺走似的。
霍雨浩脸上难得出现稍显生动的表情，他回以不屑一笑。
“戴浩是什么杀不得的人物吗，我为什么不敢？”
话被噎了回去，对方的态度更加高高在上。真是了不起的小子，来人生生被气笑了，他倒要看看这人有多少条命够星罗帝国讨要的，怕不是要被抽筋剥皮，活活疼上许多天才能去死。
哼，区区一个刺客能够出动三名封号斗罗真是看得起他。
攻击后发先至，很快霍雨浩陷入被动局面。利用飞行魂导器他将战场拉到了无人的地域，寻找机会向着南边靠近，最终没入星斗大森林深处。
修炼到现在，他的精神力量已经能够为他规避大多数的危险，比起其他三个虽然已经是封号斗罗的人类，霍雨浩这个伪封号斗罗的人类穿行于危险重重的森林深处区域要来得轻松一些。
尽管如此，却不代表最终他能活着躲开三位封号斗罗的追击。
本来如此，区区十年从一个魂力勉强十级到如今击杀一名封号斗罗的程度，需要付出的代价一定是超出自身极限的。
灵眸的异变由此而来。
他的死，区别只是或早或晚。
没什么，死有什么可怕的，他会在乎的只有在那之前完成复仇，而这件最为重要的事也在刚刚完美结束。霍雨浩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乃至于找一块地方安静等待死去，对他而言是尤为难得的美好时光。
如果没死或许还是一种灾难呢，霍雨浩对所有人都是极具威胁的邪魂师，他的生活永远无法稳定下来。
被痛苦折磨至死是邪魂师的命运，霍雨浩尤其是。他的灵魂被侵蚀，终日徘徊在腐烂的边缘。
他的能力，永远损人不利己。
而他对自己，很难说有什么好的评价。又有谁会喜欢变成这样面目全非的自己呢？
精神枯竭，空虚麻木，阴影时时刻刻笼罩着他，早已习惯了阴暗压抑的环境，这让他觉得，自从那一天起他就没有活着。没有了生存的意义，死了也好。
森林里明媚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打在他的身上，光斑上下浮动，霍雨浩睁着眼，任由它们在眼前跃动，只能被渐渐消失的精神力感知到一点。
以他最后的力量，甚至感知不到危险的靠近，所以，到底是他的生命先一步走到尽头，还是被那些人类抢先一步发现呢？
这个谜题令他莫名产生了点兴趣，甚至翘起了一边嘴角。
……
看来情况要往最糟糕的方向去了，霍雨浩认为复仇结束的那一刻自己的人生也失去了最后存在的意义。
来处已然沉没，他没有目标，更没有去路，沉默着释然令他求生欲下降，认为死亡是最好的结局。
令羽暗叫不好，心月狐果然不可小觑，它准确拿捏了霍雨浩的复仇心理。吞吃了这么多高阶魂师的精神力，心月狐的幻境更加多变凝实了，毕竟动物再怎么天生智慧，又怎么够得上本就以灵活狡诈见长的人类呢？
站在心月狐的角度，霍雨浩自身对它最有威胁力的无疑是灵眸武魂赋予的高精神力值，万一一个不慎真让他觉醒了，意识到自己身处幻境，所以它必须慎之又慎，最好让霍雨浩感知迟钝。
如此一来，创造一个符合霍雨浩人生轨迹的环境，只在关键时候进行潜移默化的引导，很顺利，没有异常，一切就这么水到渠成了。
“霍雨浩，不要告诉我你就这么放弃了。”
令羽喃喃几声，瞳孔游移着，细微的几下颤动，思虑片刻，她打算拨出一缕元神潜入霍雨浩的精神海，只要霍雨浩察觉到整齐罗列线条之中异常突出的那一点，就能做到挑乱心月狐的布局。
胸腔起伏着，令羽沉下气，手腕翻转，手指向前点出。
一缕灰白色的光窜出迅速没入霍雨浩周身泛起的淡粉色烟雾中，此刻看似人畜无害的淡粉色烟雾就像是被惊飞的蜂群霎时暴起，无形的精神波动涤荡而出，似要摧毁周边的一切。
在一瞬间火焰被压得紧贴地面，篝火变得四分五裂，点点火光爆裂在空气中，山洞内的气压骤然降至低点，光亮也陷入沉默。
黑暗中衣裳因为风压紧紧贴在皮肤上，这股力量在反抗她。令羽的发丝像是狂蛇一般舞动，那一缕细微的元神亦犹如狂澜中的小船，似乎下一刻就能被轻易撕裂。
毕竟是今令羽的元神，而非其他人的。
好似懒得遂了人的意，元神在风暴中飘飘忽忽，难以判定落脚点，却在某个间隙里猛地窜入目标的前额。
淡粉色的烟雾卷风弄云，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却也只能收缩起来包裹住霍雨浩。
一切安静下来，不出一刻那缕元神就冒出了头，拖着小尾巴在霍雨浩的头顶上慢悠悠地转了两圈，如果它有形象，大概尾巴已经得意翘起来了，淡粉色烟雾受到挑衅张牙舞爪地要困住它。
但扑了个空，它懒洋洋地飘走，烟雾却只能干看着，感觉那股幽怨都快化为实质了。
令羽朝它伸出手，元神像是小鱼一样跃入掌心，用手指点点它，又化作光线缠绕上手指，令羽拍拍手，火焰被重新点燃，元神也没入灵台。
支着额头打了个哈欠，令羽又去看霍雨浩平静好似陷入沉睡的脸。
小子，你的保证还是作数的好。
不知过了多久，伤重睡过去的霍雨浩再次醒来，他的眼珠迟缓拨动。四周安静祥和，与星斗大森林遍地潜伏着危机的普遍情况不太符合。躺在原地没有挪动，他很淡定地想着，结束了吗？
但是，深入骨髓的痛楚袭来，告诉他没有。
皱了皱眉，霍雨浩轻嗤，什么时候封号斗罗的实力这么弱了？
这也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霍雨浩敏锐发觉到周围的异常，思索片刻没有结果，没有结果总是让人心里挠痒痒，这让他来了兴致，勉强打起精神感知周边区域。
嗯？那三个封号斗罗就在他的探测范围内，只是一些意外令他有点惊讶，那三人竟被魂兽群起而攻之，奇怪的是魂兽通常都是各自为战，他们干了什么引得魂兽共愤的事吗？
霍雨浩看着魂兽从他身边掠过，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朝着远处飞奔，更加疑惑了。
都是人类，为何他能够免俗？
此时他已经伤重难治，奄奄一息，只有脑子还在活动。
难道是因为在这些魂兽眼里他气息已断，与死无异？不然怎么解释一个人类明目张胆躺在星斗大森林里却被视而不见？
哦，好吧，假设在魂兽眼里他死了，但他还能感知到痛觉，感觉到自己还活着，那么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算了纠结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也快要死了。霍雨浩又变回那副无所谓的麻木样子，闭上眼睛迎接自己回归最初深沉的寂静。
可更多的魂兽在他身侧出没，搅扰他的安宁，霍雨浩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
他竟然还活着，简直不可思议。
是死前的幻觉，还是魂魄在留恋人间呢？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下一刻他这么告诉自己，从失去妈妈的那一刻开始。
日升月落，草木扶疏中他就像一块静静沉寂在湖底的石头，光影时刻都在变化，以至于他已经对时间失去了概念。
他应该已经死了，尸体散发出腐烂的味道，灵魂莫名被圈禁在这一隅，还以为意识也会随着身体消亡呢。
以为已经死了，没想到还停留在等死这个过程，霍雨浩不由得有些无奈。陷入等待死亡的轮回，不过这一次是意识的消亡，意识消亡了人大概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等待的过程多少有些百无聊赖，霍雨浩如同缩在洞里冬眠的蛇懒洋洋地窝成一团，半梦半醒中恍惚自己还是公爵府里住着小房子的少年，穿针引线不停。
灵魂也会做梦么？
是灵魂的霍雨浩梦见了公爵府里的少年，还是少年在梦里经历了现在的未来？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霍雨浩脑子里盘旋着这个疑问，仿佛得不到解答便会一直困扰着他。这让现世的他不能理解，并且打算按死这些不消停的杂乱思绪，静默等待消逝的前夜。
就像沉船入海，一切声音都隔着海面远离了他的世界，消逝对于霍雨浩而言不过是沉没，一切是那么自然而然，没有挣扎，叫嚣与不舍。
可此时在幻境外的令羽不禁大惊失色，她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不会吧，不会吧，气运之子真的会死吗？多少有点离谱了。
本以为护道者任务轻松就能完成，看来她是小瞧了。
不仅仅是轻视了气运之子成长过程中遭受到的威胁，还有最不该忽视的，源自气运之子本身的意志。
直白点说，霍雨浩这个性格真的很容易钻牛角圈。
执着，不轻易改变，不轻易放弃……令羽咬牙切齿，骂了声“好一个犟种”，这种人的脾气跟天赋一样，还真是万年难得一见。
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自己倒是开始迫不及待求死了。
今令羽的眼神跟刮刀一样，把厚实的洞壁一下子戳出几个碗口大的洞。
算你厉害！
管天管地还真管不了一个没有念想的人，这恐怕就是霍雨浩身上最大的隐患了，却不想爆发来得这般快，思来想去只能选择做那个最坏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