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刮目相看
同样的雪华堂,同样是吃饭的时候谈事情,一切似乎都与他一年前来这里的时候并无多少不同。
一年前他来的时候,尚且要小心翼翼,甚至差点被张郁才这个老流氓给吓唬住。
还需要陈六使来给他保驾护航。
而短短一年时间,他再来的时候,却是已经闲庭信步,随意的坐在了次首的位置上,和当年的陈六使一模一样。
还让张郁才做在首位,无非是给他这个主人家面子罢了,李孝式坐的也是次首,毕竟他还是雪华堂的董事长,来人家家里做客,没必要去抢主人的位置。
而且一句话就推翻了他们此前所商讨的方案,朝着反方向而去了。
“好!我赞成,我们番禺会馆,无条件支持郑爷的一切决定!”
刚刚给郑毅起身腾地方的番禺商会会长陈泰階,却是二话没说就表达了他对郑毅的支持。
他本来是坐在张郁才的身边,李孝式的对面的,在在座所有的商会会长总也相当于是第三把交椅,原本历史上,此人更是雪华堂历史上的第七代掌舵人。
然而此时,这位几乎可以称做雪华堂二把手的家伙,在主动起身给郑毅让了座位之后,却并没有理会其他人给他窜出来的空位,而是站着,来到了郑毅的背后,就好像他是郑毅的小弟一样。
当然,其实事实上也确实是差不多,陈泰階现在确实和郑毅的小弟也相差不多。
他是番禺人。
在南洋,哪个地方的人大概率就能决定你从事哪个工作,番禺人并不是挖矿的,而是开铁厂的,
在郑毅没来南洋之前,整个吉隆坡,乃至大半个英属马来亚,用的都是他们番禺人的铁。
也包括一些钢筋,钉子,弹簧等五金件等小东西。
客观来说,番禺人在南洋相对已经算是技术工种了。
跟郑毅现在所从事的行业是最像的。
如果郑毅的势力只是比他大一点点,那没什么说的,陈泰階和番禺会馆一定会跟他结成死仇,双方不死不休,不弄死你就不算完的那种。
只有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么。
但是他们俩差得实在是太多了,番禺的钢铁厂每年的钢铁产量才两千多吨。
郑毅整回来的那个炉子,在槟城,每年的年产量是十四万吨。
随便转一转就够他们生产一年的了。
那还竞争个屁啊!
几乎是那钢化炉刚拉到南洋,这货就带着全体番禺人投降了。
郑毅当然也不可能对他们赶尽杀绝,而且事实上也确实是全南洋只有他们这些番禺人会炼铁。
郑毅便直接将他的钢铁厂的工人给迁到槟城去了,那些小五金厂则全部保留,不止如此,郑毅还让陈泰階做了他在吉隆坡的代理商。
槟城的钢铁厂只负责炼铁,炼完的铁全都交给陈泰階,他愿意怎么用,怎么生产加工,亦或者是转手卖给别人,郑毅全都不管,给钱就行,反正跟他走的是批发价。
也正是因此,这半年下来,陈泰階的生意非但没有因槟城钢铁厂的存在而萎缩,反而还越干越大了。
钢筋的产量上来之后他甚至还涉足了房地产,番禺会馆反而是比之前更加的红火了。
就是绝大多数的番禺人,现在都指着郑毅吃饭了而已。
现在这南洋的就业危机这么严重,遣返也好造反也罢,他们的工作都是人家郑爷给的,别人都降薪,就他们,反而还都在涨薪水。
那他妈还什么立场不立场的,郑爷是啥立场我就是啥立场。
而陈泰階毕竟是整个雪华堂除了张郁才的第二把手,这一番表态和作为,却是将这一桌人全都给镇住了。
整得刚才还都觉得英国人说得有理,几乎就要打算配合的其他商会会长们,一时间呆愣当场,不太会了。
郑毅却是神色如常,直接从桌上拿起了筷子,动筷子吃了起来。
他是直接从槟城飞过来的,中午饭都没吃,还真是有点饿了,雪华堂别的不说,做的饭菜倒确实是挺不错。
为其气魄所慑,一时间,居然还真没人敢站出来反对他。
还是李孝式率先打破了沉默道:“阿毅,这样太冲动了吧,这是在跟英国人叫板啊。。”
郑毅:“总不能一直都软吧,该硬的时候还是要硬一点的,霹雳州那边,本来就是山高皇帝远,也根本没有英国人,华人手里有点枪怎么了?英国人,能耐其如何啊?”
“来之前,我已经联络了胡文虎胡先生,胡先生也同意我的方案,咱们华人武装的第一战,就从霹雳州开始吧。”
众人:“…………”
好家伙,和胡文虎都商量完了?
一时,大家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
张郁才也是情不自禁的,微微叹了一口气。
一年的时间而已啊,这个一年前他还能吓唬吓唬的后生晚辈,却是弄得他连话都不太敢说了。
这一年,吉隆坡的变化太大,张郁才现在也是靠着泰有机械吃饭的,况且玩黑的他也不行,人家现在是福清帮的龙头。
玩黑的,福清帮还真不怕谁。
郑毅所说的霹雳州,其实就是马来亚的北部地区,印度人的数量比华人更多。
整个马来亚的北部,其实原本都是暹罗的国土,是英国通过不平等条约抢过来的,暹罗那边正式承认也没多少年。
换言之,就是刚开发不久的蛮荒之地。
马来亚的整个北部地区,四个州因为开发程度低的原因,都还处于开荒阶段,雇用工人的话,至少也要比吉隆坡多开一倍以上的薪水才会有人去。
华人在马来亚毕竟是已经有势了的,愿意去那地方的真的不多,那种未开发地区山里都有老虎,所以英国人才会大批量的使用印度人。
印度那些低种姓到底还是要求更低,命也更贱一些。
然而华人虽然少,但其实还是有的,那就是客家人。
客家人在华人中也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他们极其的擅长开荒,也乐意开荒,开荒的风险虽然大,但是收益也大,客家人是不乐意给人打工的,往往三五成群,或是一个村的合伙,一块就去干了。
随便找个山头,挖几铲子,要是挖到锡了,这个山头就是他们的锡矿了,他们也就能从穷屌丝,摇身一变成为锡矿主了。
宁愿当老板饿死,也不愿寄人篱下受辱。
这就是这个时代客家人的显著特点。
如果将下南洋当做闯关东去类比的话,他们这些留在吉隆坡,新加坡的,其实就相当于是在辽宁就停下了,那些去北地的客家人,就相当于是一头扎进黑龙江广袤的黑土地。
敢去并且活下来的,就没有一个不是狠人。
全南洋的客家人都以缅甸的胡文虎为领袖,这帮客家人啊,别看人少,最是凶残不过了,郑毅跟胡文虎一说,胡文虎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
毕竟开荒意味着没人保护,英国人本来就不管他们,他们在北方相比于马来人和印度人还人少,还他妈的有钱,这要是手里没枪,被抢了都没处说理去。
吉隆坡就算是真设了警察部队,也帮不了他们客家人的忙。
都是水里火里,九死一生,筚路蓝缕闯下来的莫大家业,赚的每一分钱都带着自己身上的血丝儿呢。
印度人也好,马来人也好,甚至英国人也罢,谁要抢他们的基业,他们一定会跟你拼命。
既然他跟胡文虎都已经谈完了,那确实,对他们来说这就是通知,不是商量了。
谁要是敢反对,第一个得罪的反而是那些客家人。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