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钝角的方向
十年前,吴志已至练气巅峰。只需一颗筑基丹,便可突破至令人向往的筑基期。
他与好友许下重诺,下深海、攀绝壁、劫修士,终于凑齐了炼制筑基丹的珍稀材料。
然后,带着至交好友用满腔热血凝成的友谊,孤身一人来到丹阳坊市。
坊市内,老方经营着自己的丹房。他的全名,已无人知晓。大家向来这么喊他的,吴志也不再纠结他的名姓问题。
他当时住在老方店里,和老方共同立下天道誓言,满怀期待的等待筑基丹炼成。
然而,命运却与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老方用借来的数万灵石,赌龙须草暴涨的行情。
结果,乌日峡解封后,峡中龙须草长势喜人,迎来了四百年来最大的丰收。
市场上的龙须草一落千丈,从单价24块灵石,暴跌至1块10根。
老方得知消息后,心态崩溃,直接炸炉了。
可没等吴志发难,债主们已纷纷涌入,索要赔偿。
不过,在吴志眼里,这些人心怀鬼胎。索要赔偿是假,奴役丹师是真。
一个能炼制筑基丹的修士,就是会下金蛋的母鸡,远比几万灵石珍贵。
若非在丹阳坊市,他早就被宗门或者修仙家族掠走了。
可老方要是跟他们走,自己的损失谁来补偿。拦阻变成了谩骂,谩骂升级成攻击。
本着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原则。不知哪里来的飞剑,将老方斩成两半。
吴志至今还记得,自己眼前一片血红,鼻息间炽热而腥咸。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死寂,自己则在震惊中迅速回神。
他敏捷地抓起老方的储物袋,拼尽全力朝外逃去。但执法队的速度更快,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吴志等人团团围住。
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却被打入黑狱。只因为,他是无依无靠的散修。
在那里,他意外见到老方残存的半个游魂。遂以《玄冥聚魂拘鬼经》,拘拿其他幽魂,助他成为鬼修。
“活着欠我筑基丹,那就死后受我奴役!”吴志冷笑着,将狱友制成居鬼筏,让老方藏身。
接着,他们一并被执法司卖给矿山。
“说好的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破碎的丹田,那是自己绝望的源头,“蒋渊,你快回来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你是第一个,然后是执法司……”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却依旧未见蒋渊的身影。
吴志看着木屋废墟,心中竟升起几分不安,“他,不会死了吧。还是说,他逃了?”
“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
他的情绪愈发狂躁,体内的煞气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涌出体外。他的眼中,开始泛起嗜血的光芒,那是念头破碎的表现。
矿道里,老方紧紧盯着陈景晏。对方盘腿坐在地上,锤子、凿子放在旁边,六阳鉴高悬头顶。
“这只老鬼就非要盯着我?”陈景晏心中腹诽,一时间动弹不得。
若是继续开凿,必然会动用真气。可老方远远监视着自己,他也不能回山河世界补充。
无奈之下,只好闭目假寐,装作修炼的样子。
双方僵在原地,一个不能动用真气,一个不敢过分靠近。
可陈景晏觉得,影影绰绰的鬼影似乎在嘲笑自己:“我在等吴志,你在等什么?”
突然,老方猛然抬起半拉脑袋,往上看去。
晦暗的鬼眼中,闪着不自然的精明。吴志若是见了,定会对其产生深深的怀疑。
它转过头,盯着陈景晏看了好一会。最后,选择回到吴志身边。
一炷香的工夫过去,陈景晏才慢慢睁开眼睛。
头顶传来剧烈的震动,好似有远古巨兽在奔腾、在咆哮、在冲撞,令人心悸。
“应该是吴志。”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冷静地分析上方的动静,“没有听到道法引起的爆炸声。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蒋渊没回来?”
“应该是了。否则,这声音不会如此单调。老鬼离开,必然是因为吴志发生了什么,不得不回。”
“哼,这倒应了我的猜测。半拉老方,必然有了自己的意识。”
“不急,先补充真气,让他们自己耍耍。”陈景晏没有鲁莽行事,而是选择换个矿道返回山河世界。
敌不动,我不动。敌乱动,也不能随之起舞。毕竟,他可以是帕金森,但你不能是二百五。
估摸过了半个时辰,陈景晏再次精神抖擞、真气充盈地归来。
上方的震动声依旧在持续,粗听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可落在陈景晏耳中,差异十分明显。震动的幅度、声音的强度,都差上好多。
“至少弱了3成……是了,外面没有地煞补充,可他却一个劲儿的耗费力量。就算是傀儡,也得休息了。”
“不过,可真持久。”
他将油灯点亮,悬在自己挖掘的通道尽头。然后,盯着那点灯火,数着步子,慢慢地向后退去。
“132。”当他说出这个数字时,最后一点橘黄色的光从视线中彻底消失。
他意识到,自己的方向感,不知不觉被扭曲了。所谓的直线,已经变成了螺旋收敛的弧线。
他艰难的屏蔽掉脑中固有的认知,选择了以一种钝角的方式,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凿。
他的每一步都极为精确,避免出现距离上的偏差。
“47、18。”
得到另外两组倒退的步数后,陈景晏熄灭了油灯、放下了凿子。
一条曲折的路线,逐渐在脑中成形:“以矿山入口为中心,向西北走150步。那里有棵树,树上有一道指甲刻出的深痕。”
“这是自由活动的边界,也是步入迷阵的起点。”
“然后,朝右后方走85步,到达方向错乱的第二个节点。”
“接着,从这里往左前方走24步。”
他闭上眼睛,再三确定最后的位置:“没错,我在矿洞西北方,259步的位置上。那里,就在我的头顶!”
这样的做法,自然破不开三阶迷阵,可陈景晏也不需要走出去。
迷阵之中、方向扭曲。咫尺即千里、比邻即天涯。
他聚拢碎石垫脚,朝头顶狠狠砸去,“谁说新出口,一定要在迷阵外。难道,就不能在迷阵中吗?”
一缕晨曦透过小洞,斑斑点点的洒在陈景晏脸上。
他用手将周围的土块扒开,仔细倾听外界的动静。确定安全后,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哈。”陈景晏贪婪地呼吸着外面清爽的空气。
远处,吴志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他如同一尊黑铁浇筑的雕塑,疯狂地舞动着,状似疯魔。木屋已被扫平,万千灵石碾入土地。
大地在震颤、树木在摇曳,好似整个天地都在畏惧他的力量。
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老方躲在那里,鬼眼中满是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