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各自心事

高二四班和五班只有序列上的一数之差，却足足隔了一层楼。

这是为了保障文科火箭班和理科火箭班（六班）在同一楼层，方便两个班级共用的主科科任老师上课和管理决定的。

“昔昔，你追求者又上报了。”

周娟拿着一张报纸，笑嘻嘻地从桌子间的过道走来。

“不要乱说。”

宁昔嗔怪地打了她一下，被后者笑着躲开，拿报纸逗她问看不看。

周娟心里是有些惊奇的，昨天吃饭开玩笑问了一嘴在校报上常出没是什么感觉，张彻笑着回了一句像挂在天台的衣服，挂在那儿尴尬，湿哒哒的水分不少、风一吹就凉到心底，还没有安全感、生怕被大风吹跑或别人来偷。

其实那些诗词不见得有多少水平，但这个形象生动的比喻一出，周娟登时就被面前少年的机智和风趣折服了。

身高过关，身材清瘦，发型和眼镜改变后看着长得也不错，幽默自谦并不矜于卖弄成就，最关键那副淡淡的很从容的气质。

周娟语文不是特别好，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种气质，她只知道隔壁桌有个女生频频回顾、一直在往这边看，就快把眼珠子焊张彻身上了。

那女生明显是认识他的，长得也蛮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吃完离开也没来打个招呼。

话题扯到登报上，饭桌上两人就展开聊了聊，张彻告诉她这一期的校园报会很抢手，发行量也很少，成功勾起了周娟的好奇心，在昕云社高一新员来教室开始发的时候，就凑前去抢到一张，果然再慢就拿不到，只能等别人看完再看了。

周娟不知道的是，这一期很多人看完后也不愿意传给别人，因为连载小说是要前后互文的，他们得攥在手里等下一期和下下期，这样连起来看才知道讲的故事、也才看得过瘾。

很多人出于爱好还会收藏，更有把报纸小说部分剪下来粘在笔记本上，自制成一本书的。

正因为这种情况，这一期联报才会如此抢手，同样的状况不仅发生在一中，“负箧曳屣”这个带有神秘感的笔名在二中、三中也出了名。

4班的学生相对较少，据说是因为班主任教授上一级毕业班的时候闹出过什么事，导致有些提前了解过的家长专门打了招呼，不进他的班级。

因此，4班的桌椅格局是少见的2-2-2-2，比起常见的3-3-3来说，过道更宽，也更方便下课外出。

宁昔和周娟坐在左起第二排第三列，是很好的位置，这也是因为她俩的成绩名列前茅，选位置时更占优势。

总之，坐前面总是能更快抢到报纸的，周娟和宁昔玩闹了会儿，还是把报纸给了她。

“纪与记与祭？”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宁昔拿到报纸后状若无意地通篇扫了眼，没去管占篇幅极大、已经在前排同学那儿引起小声骚动的《恐怖复苏》，反而一眼就看到登在版面角落、并不起眼的长诗。

高二（五）班张彻

“少时狂梦尽碎掷东墙”

还没细读，这一句已经扎进眼里。

她其实最近才开始有些在意那个男生，准确地说，这种在意，是在那个某人潸然泪下的傍晚后才开始的。

所以，她并没有太多了解张彻以前的作品，对比姜晚从字词深入触碰到某人那颗已然迥异的内心，她并不知道少年的文风发生了多大转变。

但她也有姜晚没认知到的东西，小学五年级和张彻同桌的她，从那时起便看着少年仿写《冒险小虎队》、指手画脚欢欣表达自己写作梦想。

这个“少时狂梦”，她下意识地硬把它往那个梦想上靠。

因为，如果不往那上面靠，她就只能往一些容易让人脸红的内容上联想了……别看周娟一口一个“追求者”，张彻初二曾告白过她的事，宁昔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倒不是说那时候就已经开始照顾少年的自尊心了，只是少女时期的宁昔自己也把这看作是比较羞耻的一件事，也不想像其他人那样，通过炫耀这种“战绩”来表达自己有多受欢迎。

少女慢慢看完，纤细的手指拢了拢垂到耳鬓下的青丝，白皙如牛奶般的肌肤光滑透亮、富有光泽，满是青春的胶原蛋白，又不附带激素副作用的痘点。

常被闺蜜调笑嫉妒的皮肤上，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容易染上晕红，反而有点冰冰凉凉的感觉。

她面色依旧平淡、不显波澜，只作势掩了下眼睑，内心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以前不看校园报，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文采和深度，那样充沛的情感，是怎样的遭遇啊，是那晚流泪的原因吗……

有点好奇……

这节晚自习有老师授课，地理老师是一个梳中分头的中年男人，已经背身在黑板上画圆。

少女也把报纸收起，只是手指无意识地往“狂梦尽碎”上摩挲了一下，然后叠好夹在词典里，仍旧在心里强行把它理解成写作梦想。

只是，本就是少年高三暑夜病床上心态崩溃、蚌埠住了进行第二次告白，再被拒绝之后酝酿出的作品，即便穿越了两个时空，又怎藏得住那拳拳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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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注意到那篇诗词的，还有5楼理科班的另一个男生。

“好不容易做了期有点意思的内容，怎么还是刊杂了一些垃圾。”

刘立辰面无表情，单手将报纸的一角揉烂扯掉。

只是，那个名字在发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甚至比黑体大字标题的小说题目更刺眼，怎么扯烂都剜进了心里。

“毕竟人家朝中有人，好大一条权限狗。只不过，再怎么靠关系抄近路，还是比不上别人真正牛逼的作品。”

谭爽不以为然地看着自己手中另一份完整的报纸，他很喜欢那篇新刊的小说，也一如既往看不惯卖弄文字、作些虚头巴脑诗词的张彻。

和刘立辰不同，谭爽看不惯张彻并没有其他矛盾因素，只是独独看不惯这个人，他单纯觉得张彻太跳（同“扎眼”）了。

还记得高一没分班时，他和张彻坐前后桌，下课前后几个男生聊到青少年喜欢的那种令人血脉贲张的话题，张彻只在一旁拿MP4看电子书，一句话都没搭。

谭爽觉得这人有点装，就昂着头用下巴点了他一下：“张彻，你怎么不开腔？”

“老子开腔（枪）射你一脸。”

张彻头都没抬，仍专心看着小说，扔了个谐音梗，正与几人聊的黄色话题应和。

和周围几个哈哈大笑的男生不同，谭爽虽然也跟着附和地笑了，心里却暗暗记恨上了。

遇到同为好友的刘立辰找张彻麻烦，他自然亦步亦趋，很乐意地就跟上。

刘立辰听谭爽数落张彻，心里稍微宽慰了一点，但仍然心情很差。

他心情很差的原因，是昨晚往四嬢家打完电话的忐忑等待后，四嬢那一通回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