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自古以来的同道
“你天赋悟性皆是上品，我本不愿伤你，你也莫要多做抗拒，日后只是换个修行地。”
冰冷的声音冻住了秦寿心中仅存的侥幸，只见那被击飞到百米外的无皮老人荡开火风暴，秦寿完全看不出他的状态是否受到了半点影响，唯一有所变化的，便是那身灰袍，似乎被灼黑了少许。
秦寿此刻连眼皮都动不了了，那四根血钉封住了他的四肢百骸与所有灵气，连眉心的剑气都无法再引动了，唯一能做的只有思考——
那无皮老人毕竟是元婴，这四根血钉莫说反制，秦寿便是理解也无法理解。
他向前一步，便瞬息到了秦寿脸前，高举起一只手，那能看到肌肉结构的手掌中心，出现了一个猩红色的圆形符文，他朝秦寿眉心按去，显然是要在后者的灵魂上设下什么禁制！
这便是魔修行事法！先强迫立誓言，再下封锁神魂的印记！
秦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手掌越来越近——一抹绝望涌上他心头，但他绝非束手待毙之人，立时心念急转，最后猛然锁定了最后的机会！
他……并非没有任何抗衡的手段！
面板，面板还能用！
算上不久前在青幻坊赚到的功德，现在他共有六百五十左右功德，六百五十年苦修，虽然无法让剑道真意再度进阶，但大概也足以让剑道更上一个层次！
他要通过推演剑道，再度去到那云雾空间之中！请那不知深浅的老人出手！
尽管此举风险极大，尽管自己有可能就此丢了性命！但也总比被就这么带走当成奴隶驱使更好！
他——
还有太多事情没来得及做！！！
就算是就这般因自己的莽撞死了，他也不愿因自己的懦弱而换得一生苟活！
【消耗功德657，推演神通“剑道真意”】
【当前境界：小成，距离下一境界796/1500】
剑道感悟瞬时涌出！八百年的剑道苦修，即使无法令剑道真意进阶至大成，但也足以让秦寿重新找回——与那云雾世界的联系！
而此刻，又经过了将近八百年的苦修，秦寿终于知晓了，那方世界的实质——
那是三千大道本身。
……
云雾世界，那将近七米高的老者依旧站在云雾之间舞剑，而当他看到再度出现在此地的秦寿后，不禁有些哑然。
“筑基三段……你到底怎么修行的？”
“前辈！”秦寿体悟片刻，果然，在这世界中，自己依旧能照常活动，此刻复原如初，也不会被那血钉影响！于是他立刻上前拱手：“有贼人觊觎晚辈之剑道，致使此刻晚辈身陷囹圄，正逢大难，能否请前辈出手相助？”
“……哈。”那老者闻言，竟是失笑：“哈，拿这里当避难之处？你可真是千古第一人了！妙，妙！那这般，我上次问你的问题，你可有答案了？”
秦寿一愣，随即立刻作答：“谢前辈考验，此地实是天下所有剑道的终点，剑道本身，是构成这世界的三千大道之一，我也是凭借自身的剑道感悟，才有幸接触此地。”
“没错。”老者赞许的点了点头：“别的不言，你这么短时间，便掌握此理，也并无合道之趋，或许，真有机会执掌剑道。”
“我再问，入道，合道，都是何意？”
“入道便是通过剑道感悟进入此方世界，合道则是——反被剑道掌控，失去主导，就此以身补道。”
“没错，我们将此地称为道境，凡是自身之道与三千大道共鸣之人，皆可来此地证道，证这条剑道。”老者笑了笑：“那你不妨再猜猜，自古以来，有多少与剑道共鸣了的修士？而我，又为何出现在此处？”
……秦寿心下一惊，立刻拱手道：“若前辈此次可出手相助，我——愿将剑道拱手相让！”
反正他对剑道并无什么特殊的执着，只当一样工具，大不了再去推演其他技能便是。
“哈哈，哈哈哈哈！”老者抚须而笑：“莫怕，也莫这般说，剑道虽只有一条，证道却是自凭本事，我不会断你修行之机，反倒挺期盼看到剑道被人执掌的那一刻，那定是冠绝千古的一幕……”
“但帮你一事，就要另说了。”老者缓缓摇头，秦寿心下一急，就听前者继续说道：“我尚不知你来自何年代，此前也只是以此地为媒介斩你本身，而要斩你来自外界的困境，若是相隔千万年，那因果干系太大，自是做不到的。”
“……年代？”秦寿愣了愣，老者笑道：“所谓大道，便如同世间规则，泾渭分明，互不干涉，在此道境之中，外界的岁月乾坤因果等等概念尽数无效，此地也自成先后。”
“你我现在的形象，也不过是本身在此地的投影而已……三千世界并非世界有三千之数，而是此界纵横千古，三千大道中有三千岁月，三千岁月便存在三千之态。”
“有幸抵达此处之人，你是第十三人，不知未来还有几个后来者，此前也已有四位同道仙逝。”
“或许你是我过去之人，或许你是我未来之人，看着，我比你老上许多，可能，我却该叫你一声前辈。”
“那前辈二字，也别叫了，我名何问剑，你——”
“秦寿。”秦寿连忙道：“在下秦寿。”
“好，秦寿。”何问剑笑了笑，往云雾深处走去：“走，看看现在在这儿的那几位，有没有能拉你一把的。”
秦寿连忙跟上。
“在此地之人，皆是对剑道有极深见解之人，有两位渡劫期剑修一闭关便是千年，平日是见不到的，也不知他们二人能否执掌剑道……”何问剑摇了摇头：“你将你那年代地界名称说于我，我看看相隔多久。”
荒玄界，七大州，乾天州，天剑宗……这些字眼，何问剑却是毫无印象。
“相隔太久，难。”
不过秦寿并不丧气，至少——他确实看到了脱困的曙光！
并且，这剑道的玄妙，更是远超他的想象！竟然能凭此沟通古人甚至未来之人？那……是不是就连时间旅行，也并非不可能了？
“不可能的，因果太大，会引来灭世天罚，除了真正超脱的仙人，没人扛得住。”何问剑给出了回答。
好吧，秦寿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霞光，霞光中，有座深处云雾之间的巍峨仙殿。
周遭都是近乎黏稠的纯净剑气！这座仙殿没有大门，只有一根根淡金色的石柱，下方堆砌着朵朵剑气灵云，仿佛地基一般。
仙殿内极为广阔，万千道剑气缓缓漂浮，可实可虚，来者一念之间，便可构造蒲团靠椅等物，故近乎无任何装饰。
仙殿内有三人，正中，一男一女两名道者，分别穿黑袍与白袍，正以极缓的动作论剑，双剑暗合太极之象，每每相交，便激起天地一片涟漪，何问剑顺手划出一道“圆”，让秦寿三寸之内万物不侵，否则只是片片余波，便会将他荡碎。
侧旁，一身穿璨金华袍的极英俊的青年，正抱着把剑躺在云雾织成的吊床上打瞌睡，似乎是注意到了来人，有些迷茫的眨巴眨巴眼，算是醒了。
“咳。”何问剑轻咳一声，三人齐齐看去，随后又齐齐看向他身旁的秦寿——
“……筑基三段？何问剑老爷子，牛啊！你是把道外之人硬掳来了？”那英俊青年十分惊讶，何问剑瞪了他一眼，顿时让其打了个寒战。
“此人名为秦寿，新人，虽修为低微，但已是第二次踏入剑道了，还因为我怕他合道给斩出去了一次，剑道修为比你高了不知哪儿去，放尊重些。”
“……哈？”青年一手扒着吊床，闻言顿时十分惊讶万分沮丧：“就是说，即使新人只是个筑基期，我还是咱们剑道里最拉跨的那个？老爷子，开玩笑吧？”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男女阴阳道者互视一眼：“筑基期？按我们的说法，是叫……脱胎境吧。”
“修为确实低微，骨龄也不过二十，这便能参悟剑道……天生剑才不成？”
那黑袍男子看着华袍青年，笑道：“剑无忌，此人天资比之剑道内任何一人，都是不差，你要再失望了。”随后朝秦寿拱手：“黑剑，白剑。”算是自我介绍。
那剑无忌哀呼一声，翻身下床：“别啊，我不想再当老幺了，这剑道里头能不能按修为排号，别按剑道修为排号？我也想当前辈啊。”
“咳。”何问剑轻咳一声：“剑无忌，你在外面是破天剑尊，但在这里，还排不上号，有意见找上面两位去，他们定下的规则。”
剑无忌？破天剑尊？秦寿愣了愣，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一听到“上面两位”剑无忌顿时打了个寒战：“别别别，我就说着玩儿，哪能麻烦到那两位——哈哈，哈哈！秦寿，你剑道修为比我高，我就叫你一声前辈了嗷！顺带一提，我是合体中期，何问剑老爷子是合体期巅峰，剑道修行上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俩人都挺好的，对吧老爷子？”
何问剑见状，轻叹一口气，每每见到这浪荡人，他都有种羞于与其为伍的感觉……他也正是不想和这人聊天，才在道境“入口”处待着的。
“黑白剑……他们和咱们修行体系不一样，而且他们的法子要道侣的，这俩人条件也是得天独厚，咱们学不来，其他几位不常露面，我这百年间参悟剑道，有事儿没事儿就往这儿来，小前辈啊，修行之余你陪我多逗逗闷子也行。”
剑无忌说完，还吊儿郎当的朝秦寿比了个大拇指，嘿嘿笑了笑。
秦寿咽了口吐沫，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表情怪异，最后在剑无忌疑惑的注视中，他伸手凝出了一道破天剑意……
自己曾经推演破天剑诀时，看到过天剑宗开山祖师的名字……
正是破天剑尊，剑无忌。
剑无忌先是有些茫然。
随后他细细打量那道剑意，十分疑惑，很快便瞪大眼睛，似乎完全无法理解。
最后，他终于领悟到了秦寿的意思……近乎呆滞的缓缓抬头，看向秦寿。
“……彼其娘之！！！你是我传承！？”
此言一出。
其余三人皆是惊愕。
何问剑愣了愣，随后笑着摇头，既然有这重因果，看样子，秦寿来剑道中的目的，倒是成了。
秦寿苦笑着点头，随后朝着这位英俊青年拱手作揖道——
“……天剑宗仁剑峰弟子秦寿，拜见开山祖师，破天剑尊！”
……
“嗯，好，天剑宗后世弟子，竟有如你这般剑道卓绝之人，贫道，那个……哈哈，深感欣慰啊，哈哈，哈哈哈哈！！！”
“别摆谱了，方才都拉着你这小前辈陪你逗闷子了。”黑白剑毫不犹豫的出言吐槽，这句话直接压弯了打算摆长辈谱子的剑无忌的腰杆，后者痛苦的闭上眼睛：“这谁能想到啊……”
随后猛然指向黑白剑二人：“就比如，比如你二人第一百零八代子嗣得了剑道，比你俩还厉害，进到这儿来，你们能保证一眼认出来？”
“你最开始用探查之法，不就能看出他的主修功法了？”
“我都叫他前辈了！探查啥啊！多无礼啊！”剑无忌咋咋呼呼，还有些贫嘴，倒是……毫无高人风范。
“咳……那个，祖师？”秦寿弱弱的开口：“弟子，那个……可能有求于您。”
“唉！尽管说！”剑无忌立马扭头，笑着露出两行刷白的牙，随后又顿了顿：“也不能尽管说，我尽力而为，你先说什么事儿，何问剑老爷子说你遭了难？”
“没错……那个，弟子稍有成就，乾天州的血神教便派了元婴高手伏击弟子，要在弟子神魂下禁制，将弟子掳去血神教当奴隶，弟子此刻已被钉住了道躯与魂魄，只能靠剑道拼死一搏。”
“——血神教的渣粹！竟然还没死绝！”剑无忌大骂一声：“原来是这等事，那血灵屠祖信徒行事，竟还是这般腌臜！竟敢明晃晃抢我天剑宗之人！？”
“好办，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灭了血神教！”剑无忌怒哼一声，这就要拂袖而去，何问剑立刻呵斥：“莫去！”
“老爷子，血神教欺人太甚！秦寿若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怎会被逼到来剑道内求援！我怎能咽下这口气！我可是天剑宗祖师！”剑无忌怒喝。
何问剑却道：“那你也不可改变因果命数，你自己想死，还要连累自己的徒子徒孙吗！？”
“这话怎讲？”
“血神教在秦寿的时代存在已是客观事实，你此去若将其屠灭，不是你遭天罚身陨，便是秦寿命途被干涉消失！”
剑无忌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那要如何？眼睁睁看着他被掳走？我要不在此传功于他？让他突破元婴？”
“你只当剑道是修行工具，从未以此行方便，如此莽撞可会丢了性命，道境里不成因果，虽可供你我交流剑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是带不出去的，你便是在此传了功，出了此地，该是什么境界，还是什么境界。”
“道境之内无因果，道境之外有天罚……”何问剑摇了摇头：“帮秦寿，自是要帮的，但你要选对方法，你要——欺天。”
“欺天？老爷子……”剑无忌一愣，就看到何问剑扭头看向秦寿：“你身上，可有能代表天剑宗的传承信物？或是——你可还记得自己在何地界遭难？”
秦寿想了想，从灵府中取出了仁剑，见了此剑，剑无忌顿时眼睛一亮，接过此剑，细细端详：“蠢老三的佩剑，竟到了你手上！”
“既然如此，剑无忌，你回你本来的年代，在这把佩剑上做些手脚，一定要是在秦寿今天面对的这种情形时，才会触发的，极为隐蔽，连千万年岁月也无法洗刷的手脚，并且，一定要骗过所有人，不让任何人知道你做了此事，包括这把佩剑的主人。”
何问剑看向剑无忌：“这样一来，即便天道有所察觉，降下天罚，也会十分微弱，缩减因果，这便是‘欺天’。”
“原来如此……老爷子，谢了！”剑无忌顺手将仁剑抛给秦寿，秦寿慌忙补充：“这剑曾破败过一次，是家师以手段修补，才成了今日这模样——”
剑无忌摇头笑道：“无需担心，虽剑道不如你，但我好歹是个合体期，剑这东西，我一上手就知道深浅——去去就回！”随后他的身形瞬间破碎，脱离了此方世界。
“呵呵，秦寿小友此劫，应是破了。”黑白剑轻笑，随后看向秦寿：“等他回来之前，要不要和我二人论论剑？”
秦寿此刻也是长呼一口气，闻言顿了顿：“可我修为低微……”
“这里只论剑道，我等自会压制修为。”
秦寿看了一眼何问剑，后者并无什么反应，当下轻轻点头：“二位不嫌弃的话……我自然全力以赴。”
……
“完事儿！这事儿真不能多干，天罚劈的生疼。”
剑无忌的身形，没过一个时辰便再度出现，他双手枕在脑后，嘿嘿笑道：“给血神教准备了个好东西，你退出去便是了。”
秦寿正与黑白剑在殿堂正中以剑相交，那黑白剑双剑虽极为迟缓，但却能粘得秦寿几乎无法反抗分毫，只能勉强抵挡，闻言，他立马抽剑，大汗淋漓，拱手称是：“多，多谢祖师！”
黑白剑则是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惊讶，饶是以他们的眼光来看，秦寿都无愧于剑道之名。
“无妨，这点小事儿，随手就帮了，更何况你是天剑子弟……不过我毕竟挨了道雷劈，若你想报答，便多记点关于我和其他峰头开山祖师的故事，讲给我听听。”剑无忌笑呵呵的，随后就看到秦寿面露难色：“那个，祖师？”
“啥？”
“弟子还有个不情之请——您能否看一眼弟子的道心？有人说弟子道心有裂痕，弟子暂无修补之法。”
“金丹时破了心关就行，你已有剑道傍身，算不得什么大事，区区心魔，一剑破之！”剑无忌哈哈大笑：“若你这般剑道修为，还度不过金丹心魔劫，那天下怕是再无半个剑修了。”
“是，感谢祖师指点。”
合体期的眼光，自是方才看到裂痕的狐玖远不能及的，秦寿顿时又松了口气，却不知如何脱离此地，进来只需要心念一动便是，但出去……
于是秦寿扭头看向何问剑，上次是他把自己斩出去的，后者自然会意。
“呵呵，尝试斩断自己与此地的联系，下次想再来，只要修行剑道时心有所悟便是。”何问剑摇摇头：“不过此地除却剑道，并无其他东西，虽外界时间不会流逝，但你之寿元却会照常消耗，莫要顾此失彼。”
“……好。”
于是秦寿盘膝而坐，带着些许不安与紧张，以剑道捕捉着此地能被斩断的所谓“联系”。
很快，他便找到了某个存在于自己神魂之中的节点，他知道，只要斩断那里，自己便会脱离此处——
而出去之后……就要再直面那无皮老人了。
到时候，自己功德也无，手段也无，能依仗的，就只有剑无忌留给自己的所谓底牌——
不过，剑无忌没有害自己的理由，他性情豪放，此前所言所行，也都像剑一般直来直去。
那便看看，这位开山祖师，为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吧。
……
秦寿眼睛一睁一闭。
面前依旧是无皮老人那带着血红印记的大手。
远处，两道破风之声爆响，是全财还是狐玖？秦寿看不到，他只能看到——
一道浅蓝色的虚幻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二人之间，抓住了无皮老人的那只手。
“嘿，让我久等。”
那声音轻佻爽朗，正是剑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