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被撑死的，被淘汰的

作为一门武学的入门基础，站桩其实很是无聊枯燥。

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桩功还极为消耗体力，考验习练者的意志。

一个时辰下来，很多人到后面，甚至双腿不由自主打起了摆子。

有毅力不坚者，直接跌坐在地，佯装虚脱，捶打自己双腿，不肯再起身跟众人一块练习。

对于这种偷懒耍滑之人，教导众人的莫师傅，直接视若无睹，好像没看见一样。

这也就让更多人胆子大了起来，有样学样，一屁股坐到地上，偷起懒来。

看着那些自作聪明的人，白鳞知道，他们从这一刻起，实质上就已经被淘汰了。

莫师傅故意的放纵，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筛选。

连一开始的苦都吃不了，这种人在练武这块注定是个废材，自然，放任其自流便是。

白鳞站的也是双股颤颤，他这具身体出身不好，本就基础薄弱，可白鳞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先前跟乞儿猴子的交谈，已经让白鳞意识到了。

饥荒、逃难的流民、战乱……

这个世道，可能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更乱！

乱世之中，若没有一份武力在身，活得会有多凄惨，前世千千万万的例子，已经给他展示过了。

眼下这个机会，白鳞一定要把握住！

然而身体的亏空，却不是他凭借毅力，就能够支撑下来的。

就在白鳞眼前一黑，快要因为体力透支晕倒的时候。

脑海之中，一直沉封不动的饕餮鼎猛然一颤，而后一股热流冲进白鳞的体内。

【饕餮检测到宿主体力透支，即将休克，反哺宿主中】

【本次消耗能量点：5】

【能量值：（2/100）】

白鳞只觉一股热流凭空涌出，迅速抚平了自身的虚弱，可不等他高兴多久，看到能量值那块飞速下跌，心中就觉得无比肉痛。

这是他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吃石头积攒下来的，没想到居然一朝近乎清空。

可饕餮鼎的反哺，无疑作用巨大。

直到站桩结束，白鳞的体力都有剩余，不像他身边的那些少年，一个个像是被吸空身子的色鬼，站都站不稳了。

白鳞的表现，自然被观察全场的莫求仁看在眼里，他的双眼中透露出惊讶之色。

‘这小子，居然能全程跟下来？’

老实说，当白天童领着白鳞来的时候，莫求仁的心中，一开始是拒绝的。

因为这一次招收新血入队，东家曾经向他嘱咐过要优中选优。

据说，这一次新入队的，有极大可能会得到重点培养。

回想起当时的对话，莫求仁隐隐觉得最近可能有大事要发生，所以积善堂急需扩张自己的武力。

“没想到，意外居然收到一个好苗子吗？”

莫师傅的目光注视白鳞一会后，很快就又收回。

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他，对于人和事情的结论，不能太早就下定论。

‘嗯，先重点观察一阵子吧。’

……

一下午的艰辛训练后，积善堂给他们准备的晚餐，极为丰富。

不仅白面馒头管够，白鳞甚至看到了两个药房仆役，合力端上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红烧肉。

大锅内，那饱满诱人的色泽，香气四溢的肉味，在吃了十几天的红薯的白鳞眼中，是那样的诱人。

白鳞都是如此，他身边的那些少年就更是不堪。

不少人狂咽口水，要不是一边有维持秩序的壮汉在，恐怕他们早就一拥而上了。

红烧肉不像馒头，是管够的，每人只得一勺。

可是当那肥瘦相间的大块肉，进入口中的时候，白鳞舌头的味蕾都开始欢呼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白鳞仔细回味，一声突兀的惨叫声，打破了众人吃到肉味的兴奋。

那是一名面黄肌瘦的少年，他吃得太多，也太急了，这时倒在地上拼了命翻滚挣扎着。

一手捂着肚子惨叫，一手伸进嘴巴里，想把刚才吃进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没一会儿，他就不动了。

他死了。

白鳞愕然看着这一切，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前世的一段视频，让他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视频里说，长期处在饥饿状态的人，胃的呕吐机制慢慢就会失去作用。

这时，若是一次性进食的东西太多，等到胃袋胀破掉后，胃酸烧坏掉体内器官，人就死了。

白鳞以前看那个科普视频的时候，内心之中还曾经耻笑过。

有什么东西，会好吃到人连命都不要了。

当历史的回旋镖命中自己后，白鳞终于体会到了。

那名少年的尸体，被人盖上白布后，径直抬了出去。

白鳞却发现除了他们这些学徒，其他师傅、打饭的仆役、维持秩序的壮汉，都显得异常的平静。

平静到，他们似乎早就预料会有这一幕的发生。

于是白鳞明白，他们这是在用别人的生命，给自己这些学徒上一节名为【节制】的课程。

练武如此，吃饭也是如此，不懂得节制的人，迟早会像刚才那名少年一样走向灭亡。

这次，再没有人狼吞虎咽，而是觉得自己吃饱之后，就自觉放下手里的白面馒头。

吃完晚餐后，他们被药房的管事，领到了一间大房子里。

房子是联排的，并且墙壁已经被打通，放了一排大通铺。

白鳞找到角落一个位置，就躺了下去。

弟弟暂时寄养在二叔家，他没了后顾之忧，现在一切又都走上了正轨。

白鳞知道，重活这一世，以后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是每天只能吃些粗粮苟活，就看接下来的这一个月了。

等到第二天训练的时候，白鳞忽然发现队伍之中的人数，貌似少了大半。

中场休息的时候，白鳞仔细清点了一番人头数，他这才确定自己的感觉没错。

原本队伍中有五十六位学徒，现在却只剩下了四十一位。

而且消失的那些人，白鳞还有印象，都是第一天站桩时吃不了苦，摸鱼偷懒的。

“嘿嘿，你也发现了吧。”

这两天来一直跟白鳞套近乎的乞儿猴子，这时忽然凑了过来，笑嘻嘻说道：

“那些消失的人，都是昨天半夜里，被药房里的师傅给带走了。”

“这学武的天大机会都把握不住，还偷奸耍滑，也是活该了。”

猴子的脸上满是不屑，他虽然只是个乞儿，却也都知道，要把握住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有些机会，人这一生可能就这一次，不把握住，还把其他人都当傻子，那些家伙活该一辈子给人做低伏小。

“昨天深夜？难道你不睡觉的吗？”

白鳞听完他的话，恍然大悟，随即略感诧异。

毕竟昨天一番训练下来，所有人都是疲累欲死，几乎一粘床面就睡了过去。

白鳞现在身上的酸痛，都还没消退下去呢。

猴子被说得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道：

“嗨，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我逃难来青河镇的这一路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的，都会立即被惊醒。”

“那些睡觉睡得太死的，不是夜里被打劫的土匪杀了，就是被乱军抓走了。”

“昨天师傅领着他们离开的时候，动静虽然小。可比起逃难一路上碰到的，这点动静，足够把我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