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想去做的，该去做的

“倘若只是为了这几个人，造成上千万，乃至上亿人的惨剧。师弟，你说，这一切值得吗？”

陈天武语重心长劝着白鳞，而在两人对话之时。

“轰轰轰——”

宛如紫黑色钢铁洪流的梦魇骑，就沿着那条已经被清理出来的通道，进了郡城之中。

见白鳞并不回答他的问题，陈天武也不逼迫，而是双手负在身后。

看着远去的梦魇骑，以及郡城内一些因为躲闪不及，而被战马践踏至死的人，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的波澜。

“无论是那些普通人，还是我们武者，在这个战争已经开始，乱世绵延的时代中。

最先要分辨的就是，什么是我们想去做的，什么是我们该去做的。对我来说，没什么比得上那些我要守护的人。”

“因为即便强如武圣，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随心所欲，你想要守护一些，必定就会失去一些。”

陈天武说完，拍了拍白鳞的肩膀，道：“师弟，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想去做的和该去做的吗？

白鳞倚靠在郡城高大的城墙之下，看着眼前经过的，那些脸色麻木的人群。

他们之中，有哄着女儿，脸上挤出笑容的父亲；也有一条腿断了的丈夫，被自己妻子拿着一副担架拖着前行。

白鳞又将目光看向被人群践踏过后的那几具尸体，这时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弟弟白旺生，顾小清，还有积善堂大家的面容。

比起这些陌生人，自己应该去守护的是他们才对。

在追求武道极致的路上，无论是见过的人，还是遇见的事，都只是一路上的风景。

有可能百年后，千年后，以过来人的视角再去看这件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引不起内心一点涟漪。

白鳞第一次体悟到，

同样是生命，可具体到某个人，某件事之上，对于自己来说，这份份量也会有所不同。

白鳞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见到顾小清。

时间一晃，他们已经快要一个多月没见面了。

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

时间在白鳞的等待中，不知不觉，来到了傍晚。

由于战乱的缘故，郡城大门每到夜晚都会关闭，城里也严格执行战时宵禁，禁止闲杂人等，夜晚在城里乱逛。

陈天武早早就已经换班，将这里的事务，转交给城卫军后，就返回了宗门。

这时，一位城卫军小校，跑过来小心询问白鳞：“白爷，时间已经到了关城门的时候，你看……”

他的话没继续说下去，可未尽之言，是个人都能听得懂。

白鳞也不为难他，知道对方只是照例办事，挥挥手，示意他自便，大不了他在城外的荒野，将就住上一晚。

此时，白鳞心中想着却是另外一件事。

按照先前跟义父的约定，他们的队伍最晚下午也该到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想着这一路上可能会发生的变故，白鳞的心，就直往下沉。

正当白鳞犹豫着，要不要沿着道路，往前寻找他们队伍踪迹的时候，一匹毛色火红，四蹄雪白的战马，忽然映入白鳞的视野之中。

那匹战马之上，还驮着一道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的身影。

在看见那匹战马的同时，白鳞的身影，便如电般冲下城墙。

火云踏雪马，这正是顾小清从小照料到大的爱驹。

说起来，给药房当学徒的那一年里，白鳞也没少照料这匹战马，只是马背上坐着的那人，却不是顾小清。

等白鳞来到火云踏雪马近前的时候，才发现，马背上的那道身影，也是青河镇的一位老熟人，

不过，出乎预料的，这人居然是……陈天浩！

青河镇的陈家，是一个根基浅薄的商人家族，陈家的少主陈洛，还曾经跟白鳞在药房之中，当任过一段时间的武者学徒。

而陈天浩，则是陈家的家生子。

说起来，白鳞当初还跟这人有过一个不大不小的矛盾，后来在陈家赠予白鳞小青龙汤药的配方后，这点小矛盾就烟消云散了。

陈天浩此刻的状态，很是不妙，更确切点说，已经接近了濒死。

他身上的伤口只有一道，然而却直接从他的上额头，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部。

淅淅沥沥的鲜血，不断从伤口之中渗出，伴随马匹的颠簸，淋了来路一地。

也不知道是什么坚持着他，能让他以重伤的身体，一路骑着战马，赶来天阳郡。

看见白鳞后，陈天浩原本涣散的瞳孔，似乎又重新焕发出神采。

他挣扎着就想从马背之上下来，然而失去力量的身躯，随着这个动作似乎终于到了极限，让陈天浩直接仰头就要栽倒在地。

好在白鳞眼疾手快，接住了他，不等对方开口，白鳞就先问道：

“陈天浩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伤怎么来的，积善堂的队伍呢？”

“有人，伏……伏击了我们……四个，很强……”

陈天浩断断续续说着，他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道：“……古爷，莫师傅都不是他们……哇……”

话还没说完，突然，陈天浩吐出一大口黑血，内里还有一些小碎块。

白鳞见状，连忙输入劲力，替他稳住伤势，又取出一颗疗伤所用的淡黄色丹药替他服下，才总算稳住了对方伤势。

不过白鳞知道，自己的这番功夫，只是抱薪救火，对他的伤势，于事无补。

陈天浩吐出的血是黑色的，这意味着那道伤口，伤到的不只表面的肌肉、血管，恐怕连同内脏也一并震碎了。

连带黑血吐出的那些小碎块，无疑就是被震碎了的内脏碎片。

这种伤势，加上沿路骑马的颠簸，已是神仙难救。

倘若陈天浩没有武功在身，换成普通人受这种伤，估计早就死了。

如今白鳞做的这些，不过是给陈天浩勉强吊着一条命，让他不至于立马死去。

果然，经过白鳞输入的劲力与服下丹药之后，陈天浩又重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话语明显流利了不少。

“我们是在九百里外的一处山谷遭遇的伏击……来人只有四个，穿着红色袍子……他，他们实力非常强……”

“顾堂主引走了其中两个人，可还有两个人，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大家的死伤都很惨重……”

“炼髓境的师傅们拼死拖住一个，莫师傅，李家的两位炼脏武师，星月帮，血狼帮的帮主，联手拖住一个……我瞧准机会，逃了出来，想要给你报信，可还是被人劈了一刀，只是刀气余波……就把我伤成这样……”

似乎是回光返照，陈天浩脸上涌起一抹血色。

最后，他死死握住白鳞的手掌，“白鳞……我家少主，还有大家……就，就拜托……你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白鳞感觉到对方握住自己的那双手掌，忽然松了下来，连带传递过来的热量，也在渐渐减少。

白鳞叹了口气，伸手将陈天浩那双犹自睁着的双眼闭上，安顿好他的尸体和火云踏雪马后。

时间就是人命。

在情况如此紧急的关口，白鳞只能先让城卫军向宗门汇报这件事。

随即，等不及援军到来的白鳞，就沿着陈天浩最后所指的方向，展开身法，黑夜下如同幽魂般，全力朝着那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