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调令
五月,初二。
李儇和宰相们议事,谈论关于和南诏和亲的事。
郑畋对和亲极力反对,据理力争。
卢携认可和亲,但说不过郑畋,勃然大怒,拂衣而去。
但是,拂衣之时,衣袖挂住桌上的砚台,将砚台拖在地上,打碎了。
这下,换李儇勃然大怒。
李儇觉得,宰相在天子面前相骂,不能为四海表率,加之以前的旧恨,便将郑畋和卢携罢相,贬为太子宾客,调往东都。
另任命翰林学士、户部侍郎豆卢为兵部侍郎,吏部侍郎崔沆为户部侍郎,均加同平章事,为新的宰相。
张自勉之前得郑畋帮助过,得知此事,上表为郑畋求情。
田令孜和宋威交好,与张自勉、郑畋均有嫌隙,便不断进言,说张自勉这是和郑畋结党。
宰相和外将结党,无论何时,都是大忌。
因此,李儇回信张自勉,将张自勉大骂一顿,并暗示张自勉有结党之嫌。
张自勉看了李儇的回信,都懵了。
张自勉回想自己带兵以来,屡立战功,却不断遭受陷害,若不是有郑畋为他说话,他恐怕早就被宋威杀死了。
现在,郑畋被罢相,李儇又怀疑他结党,朝中再无人为他说话,他要是再不辞官,不仅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而且也平不了叛乱。
于是,万念俱灰之下,张自勉向李儇提交了辞呈。
李儇对张自勉结党只是怀疑,而且认可张自勉平叛的能力,他本不愿同意张自勉的辞呈,可是田令孜推荐了另外一个人,坚定了李儇同意的决心。
这个人就是高骈。
高骈先前被调任荆南节度使,是为了剿灭王仙芝,如今王仙芝已死,黄巢成了最大的乱军,自然可以把高骈调去剿灭黄巢。
于是,李儇同意了张自勉辞官,把高骈调到浙西,担任镇海军节度使。
高骈先前西讨吐蕃,南定安南,后镇蜀中,可以称得上是此时大唐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由他全权负责剿灭黄巢,唐廷十分放心。
张自勉终于还是解甲归田了,不过他离开之前,还是放心不下战事,于是分别给穆仁裕和李安去了一封信。
……
七月,宋州城。
宋州官民得知黄巢去了江南西道,由高骈负责围剿,均大喜。
他们都以为,黄巢不会再来了。
就连张惠也是这般心思。
这天,李安如约去见父母,见完父母,又到正院找张惠。
张惠为李安弹奏一曲,道:“李将军经常来司马府,虽然是为了拜见父母,但是别的人不这么想,现在城中也有闲话,说你来司马府,是为了和我私会。我待嫁闺中,受不了这样的闲言碎语,以后,我们还是不见了。”
“嗯?”李安一怔,道:“当真不见了吗?”
张惠点头。
“好吧。”李安转身就要走。
张惠连忙叫住李安,道:“你要去哪里?”
李安道:“黄巢去了江南西道,短时间内不会来宋州,宋州也不需要我守了,我阿爷阿娘自然也不必再住司马府,我把他们接回去,以后我们就不见了。”
张惠听了这话,又惊又怒,道:“我知道,你心里清楚把你阿爷阿娘接过来,好让你尽心守卫宋州,是我出的主意。所以你现在觉得,我认为你没有价值了,就把你推开,是吗?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张惠说罢,眼泪掉了下来。
李安没想到张惠反应这么大,连忙解释道:“如果三个月前,我会这么想,但现在我没有这种想法。”
张惠道:“那你为什么同意不再见?”
李安道:“那你为什么要说不再见?”
张惠一怔,道:“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再见的办法。”
李安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打算去做。我总得有一个新家,知道以后把你接去住哪里,难道把你从司马府正院,接到偏院吗?”
“谁说我要嫁给你。”张惠别开脸,偷偷擦干眼泪,“你聪明得让人讨厌。”
李安走上前,柔声道:“我以为你能想到的。”
张惠也觉得自己应该想到,但思索片刻,发现了问题所在,道:“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心意,如何能想到?现在想逼你把心意说出来,你又给我设套。”
“我……”李安正裕说话,忽然一队兵大步而来。
“都将李安何在?”带头的传令兵问道。
李安上前道:“在。”
传令兵道:“圣人敕令,都将李安戍卫州城,勇斩贼首,屡立战功,升任为宣武军判官。”
李安知道,这次升任,是张自勉给穆仁裕的举荐,至于让皇帝发敕,只是走个过场。
李安上前接敕,谢恩。
传令兵又道:“穆节帅令,命你立马整兵,带队前往晋阳。”
李安一怔,接令道:“是!”
传令兵上前,给李安行了一礼,道:“李将军,穆节帅也备好粮草,让你明日出发。”
“是。”李安回礼,在怀中掏出钱袋,塞到传令兵手里,道:“王队头一路辛苦。”
传令兵收下钱,哈哈一笑,道:“李将军只管放心去,粮草绝不会断。”
李安道:“多谢。”
传令兵辞别李安,高兴的去了。
待传令兵离开,张惠才走上前来,道:“让你到晋阳,是因为李国昌父子的叛乱吗?”
“是啊。”李安叹了口气,“二月,李克用授意杀大同防御使段文楚,自请朝廷任命他为大同防御使。李克用父李国昌上奏朝廷,说他愿意去劝他儿子,如果他儿子不听,他可以大义灭亲。”
张惠道:“这是李国昌父子一唱一和,试探朝廷。”
李安道:“但朝廷信了,并想出了一个自以为两全其美的对策,调任李国昌为大同节度使。朝廷以为这样,既能把李国昌调离振武军,又能让李克用不和自己父亲抢大同节度使的位置。但这恰恰刺激了李国昌,他们两父子一起反了,准备进兵晋阳,朝廷便急调义成、忠武、宣武、昭义、河阳各军去晋阳。”
张惠道:“宣武军又不止你会带兵打仗,为何穆节帅非要调你!”
张惠知道背后的原因,她这么问,只是不想李安就这么去出征,因此她的语气也没有疑问,而是愤恨。
李安也知道张惠知道,但还是解释道:“在汴州的军队,那可是穆节帅的亲军,穆节帅自然不愿意他们死了。而我,算是州兵,我去晋阳,若赢了,功劳有他一份,若死了,正好,他可以趁机彻底整合宋州兵马。”
张惠道:“那你还去吗?”
李安道:“抗命不遵,也会被讨伐。”
“这是什么世道!”张惠叹了口气。
李安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此番去晋阳,没我什么事,而且我这还升官了啊。”
张惠道:“谁说我担心你。”
李安也不和张惠拌嘴,转道:“我走了之后,宋州空虚,你可以请司马给刺史提议,在宋州组织团练兵。黄巢没能袭扰宋州,刺史和司马也给百姓借了贷,宋州还有些底蕴,能防得住普通流寇。”
张惠见李安认真说事,也认真道:“我记下了,这事我一定办到。”
李安道:“我到前方落脚后,会给你书信,你若有什么事,也可以捎书信给我。”
张惠点点头,别开脸,声音低若蚊蝇,道:“你万事小心,我在家等你。”
“嗯。”李安点点头,上前抱了一下张惠,回了行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