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蜗牛
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多少人，疏水人员也在逐渐减少，现在除了一些还在上班的，其他人都被困在屋子里，街上的店面也只有二楼往上的部分开放。
他还在关注新闻，想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这样的闹剧才能结束。
【地铁积尸五十余】爆
【社区服务人员态度恶劣】爆
【感动！英雄为疏水双脚泡烂】爆
【民警为救轻生女孩溺水身亡】爆
【南河小伙声称看见外星人】爆
……
外星人？
不会是真的吧？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影视作品中那些浮动着的难以言喻的生物，给人一种视觉上的粘稠感。
怀着莫名的担忧，他点开了这篇博文，映入眼帘的是....
一颗带着小巧身体的巨大脑壳？这传说中的外星人有着灯泡一样大的眼睛，大头儿子都自愧不如的头型，以及小巧的鼻子和樱桃小嘴。
瘦骨嶙峋，像好几天没吃饭了一样，四肢如同鸭子的脚蹼，连出一片薄膜。
这是一张外星人的怼脸照，能看得出来拍摄者和它的关系很好....
妈妈的这是个屁的外星人啊！AI画的吧！
江世直接划到底端看评论，果不其然，网友们冰冷的嘲讽和无奈温暖了他无语的心。
就在他感到欣慰之时，袖子被什么东西扯动了一下，扭过头看，原来是一颗狗头，它咬着短袖“为数不多”的凸出部分，喉咙里发出着急的低吼，像是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
他一边说着，一边挣脱串串的狗嘴，站起身跟在走起路像在扭屁股的串串身后。
它带着江世穿过中间的檐廊，来到末尾的卫生间门口，两只爪子一直把拉着模糊玻璃门。
难道里面有什么吗？
还是他上完厕所忘记冲马桶了？
深吸一口气后，他扭开了门把手。
为了能看的更清楚，他打开了灯。
没有五谷轮回之物，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生物藏在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摆在合适的位置，停止屏息后，还能闻到他喷洒的清新剂的香味。
而串串的反应似乎更大了，就像一个第一次看见猫的老鼠，想要将它赶走，却又不敢靠近。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它可以狗仗人势。
串串停止了扭动，它转过头和江世四目相对，然后又扭回去对着卫生间的角落微微小吠。
江世不疑有他，抄起旁边的一把拖把就卡视角，以角落为圆心，他到角落的距离为半径画一个圆，缓慢地绕着线移动。
然而，直到角落完全暴露在他眼前，他也没看出有什么东西。
除了他前几天放在这里忘记收起来的筒靴。
这条傻狗不会是来提醒自己没收这双筒靴的吧？
他瞥了畏缩在脚边的串串，它此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神气。
保险起见，他用拖把扒拉了一下筒靴，以防里面有不明小动物以极快的速度跑出来吓唬他。
比如蜘蛛和蟑螂。
筒靴被戳了一下，歪了歪头。
就在江世以为不过如此的时候，在灯光的照耀下，筒靴歪下的头抖露出点点荧光粉尘，如同某种鳞片，于空中灼灼闪耀。
这是什么东西？
江世皱起眉头，放下拖把架在墙边，蹲下来伸出头凑近看。
顺手扣下一边的刷子，将筒靴低下的头抬起。
只见原本亮蓝色的皮料现已是变得有些昏暗，仿佛有画家用暗色的颜料涂抹在上面，却因为技艺不精，最终成品又斑斑点点。
它好像褪色了。
江世把刷子扣进原处，取下花洒，对着筒靴滋水。
如他所想，那些已经脆弱的边料瞬间破碎成一片一片，筒靴很快就褪下包装自己的皮套，露出原本的模样了。
啊？
质量这么烂吗？
眼看着那些水就快要蔓延到自己脚下，串串发出略显恐惧的呜鸣，逃也似的飞出了卫生间，并在外面对着江世狂吠，似乎在催促他离开。
？
江世看着地板上流动的闪着光鳞的水，停顿了一下，尝试性地抽出一张纸，放在还留有水泽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后，他原地观察了十秒左右，却没任何变化，于是便踏出了卫生间。
看见还待在一旁警惕的狗子，正准备摸一摸，狗子突然又对着厕所里叫了几声，它从没有这样不安过。
“你又怎么了？”
江世叹了一口气，看向卫生间内。
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地上的一片有些乌黑的东西。
它与纯白的背景形成巨大的反差，让人能够一眼注意到。
江世愣住了。
他站起身，眯起眼睛，试图看的更仔细一点。
那是他扔下抽纸的地方。
它已经几乎不见原本的样子，被以为是洁净的水腐蚀得沾染上了原本炭的黑。
最近什么是变量？
这两双筒靴又拿来做什么了？
答案很明显。
江世瞳孔微缩，他想起送餐人员有些跛的姿势。
心中不由得升起难以置信的念头。
那些升起的水，具有腐蚀性！？
……
太颠倒了。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梦到全世界都被水覆盖。
关于文明，在生命的摇篮中灭亡。
清晨，阳光洒进客厅。
江世没有开电视。
他在洗澡。
昨晚做的噩梦让他出了一身冷汗。温热的水冲刷着每一寸肌肤，可还是感觉冰冷。
如果说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人们还能正常生活下去吗？
至少是回不到从前的模样了吧？
隔着两扇门和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叩门声响将他飞出的魂勾了回来。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已经搓了快十分钟的头了。
敲门的人估计是来送早餐的，他多花了钱雇别人帮忙送的，已经有好几天了。
“马上来！”
他随意地清洗了一会，穿好衣物后搭着浴巾打开了门。
江世看了眼外卖员。
熟悉的面孔，这几天的早餐都是他送的。
“你的外卖。”小哥提着袋子的那只手伸出来。
“嗯，”江世接过后，手搭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特别是脚？”
“没有啊，我还能爬好几层楼梯。”小哥无所谓地回复，显然没有放在心上，朝他摆了摆手，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
江世默默关上了门。
他打算在网络上寻找有没有和自己发现的相同的。
【这些水是否具有轻微腐蚀性？】
简短的标题，内容编辑也不复杂，很寻常的帖子，可他却发不出来。
不论怎么审核，最终都是那几个字。
【您发布的内容涉及敏感话题】
？
然后，他尝试不进行文本的编辑，将要表达的内容截图保存，与一些毫不相关的内容混杂在一起，再次发送。
然而依旧提示涉及敏感话题。
怎么搞的？
他趴在窗台上，看着面对着的建筑墙壁与水的交界线，虽然很小，但他仍能看清那里有一只蜗牛在尽力地向上攀爬。
他盯着，瞳孔却慢慢涣散。
不能发出来。
说明他们早就知道了。
也对，毕竟人家专业的多，物理性质怎么样都是能够测出来的。
但是，图什么呢？
怕群众产生恐慌心理，所以打算不告知只救援？
想要把这些水排走，最后当无事发生…
毕竟腐蚀性也不强？
在昨天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打电话给父母让他们少出门了。
那其他人呢？
那些不以为然的人们，竟然还在维持着之前的生活状态，是对生活麻木了吗？
这可是把整个海平面都拔高将近十厘米的大事情啊！甚至是那种类平面，可能有些低海拔地区已经在一开始被淹没大部分了。
双脚酸痛一点也不起疑吗？
难道还以为是过度劳累了？
选择不公布，是否因为还需要人们劳动维持体系的运作？
杂七杂八的问题围绕着江世，它们在他的脑海中横冲直撞，心脏像是跑到了脑壳里，太阳穴突突地直痛。
他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他不过只是一个人。
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却是聚焦在水面上，蜗牛的躯壳恰好漂浮在视野正中间，流泻出绿色的血液。
这正是刚刚看见的蜗牛。
它为什么会浸泡在水里？
很快，不远处一个女生的尖叫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江世下意识看过去，发觉水面已经上升到她的膝盖，甚至还有上涨的趋势，越来越快。
那些在街上如同行尸走肉、零星的几个人，像是突然被人赋予了活力魔法，一个个的都疯狂地跑起来，但由于水位太高，导致水花飞溅的同时，不仅肢体幅度大，速度也极慢，看起来十分滑稽。
很多居家者都探出头来观察，却只有几个人在喊着，宛若在加油助威，还有几人抛下绳子，好像确实是想要助人一臂之力。
江世只是静静看着。
他看着水位上涨，直到其停到那位女生的胸膛。
目测大约140cm的水位。
暴涨14倍。
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浸没在三楼的他家也只是时间问题，甚至不需要多久。
如果一楼被淹没，那么一楼的人就必定要向楼上转移。
如果只是两家人还好，等到二楼也被淹没了呢？
这么多人都要活着，物资就那么多，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敢去想象。
他需要更多的食物和水。
他向社区服务站打去了电话。
“喂，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中午送餐时能不能给我多送一些蔬菜水果方便面之类的，一直吃相同的菜有些腻了，想自己有时间做一点。”
“这个恐怕不行哦，水位突然上涨，我们社区这边还需要整理一下，暂时可能无法再送餐了。希望您能理解。还有其他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了，谢谢。”
“好的，吗祝您生活愉快。”
很快，像是想要验证自己的话，在微信的社区群里，群主发送了一则通知，大概内容就是在电话里说的。
他有一箱方便面，加上之前没吃完的半箱，还有一箱矿泉水。冰箱里留有几天的预制菜。
算了算，顶多撑过两个月。
他不能再等了，现在水位是140cm，谁又能保证它不会再涨？谁又能保证它不是明天就涨，甚至是下一秒？
等到那个时候，想要从家里出发到存有食物的地方就更加困难，几乎不可能了。
他可以多想，但一定要未雨绸缪，只要赌错一件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决定出门寻找物资。
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