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托付终身的恩情
门被拉开的声音传来，老旧木门的开门声，听起来厚重又沉闷，紧接的脚步声却很轻，似乎有些怕吵醒了床上的自己。
霍馨怡扭头去看进来的人，是个男人，墨蓝色的粗布衣服，袖口，上衣下摆，裤脚，用了不同颜色的灰色黑色粗布拼接着，一看就是因为这人长了个子又没钱买新衣，这才接长了些。
男人低着头，一只手端着烛台，一只手捂着烛火，生怕行走带出的风晃灭了烛火，直到走近了床边抬起头去看霍馨怡时，两人都愣住了。
男人是猛然发现霍馨怡睁开的双眼才愣了一下，而霍馨怡确是因为男人的容貌而愣住了。
小冬！她还没被领养之前的一个小伙伴，圆圆的眼睛，右边眼角处一颗明显的黑痣。小时候的小冬就长得特别招人喜欢，只是下颌紧连到胸口处有一大片黑漆漆的胎记。后来自己长大了才知道，没有人领养小冬并不是因为那块胎记，而是他眼角的那颗痣，那是颗泪痣，会克爹妈的。
霍馨怡痛苦的记忆混合着离开孤儿院时小冬扯着自己袖子满脸鼻涕泡冲自己说的话，而让霍馨怡的眼眶被泪水瞬间蓄满。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眼角下的泪痣和俯身敞开的领口处那一大片黑漆漆的胎记，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着霍馨怡，他就是她儿时的玩伴，小冬。
霍馨怡从来不曾忘记，自己离开孤儿院的那天，小冬对着自己哭着说
“三妞儿，他们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回来！我把吃的都留一份儿给你，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挣钱，小冬养活你一辈子！“
男人看着眼眶里满是眼泪的霍馨怡有些疑惑，刚要开口喊娘来看，却突然被霍馨怡一把握住手腕，急切的力道和惯性让他有些站立不稳，就这么松手掉了烛台在地上，弯着腰被床上的霍馨怡搂着脖子将连埋在颈肩，霍馨怡微微的抽泣和耸动的身子，让这男人一动不敢动的就这么任由她搂着。
“小冬，你还好吗？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啊！我是三妞儿啊！“
男人更僵，他叫陈冬末，只因他娘冬末生的他，可却从未有人叫过他小冬，就连娘也是叫他冬末，所以这女郎叫的小冬，应该并不是他，或许是刚醒，将他给认错成了旁人。
陈冬末轻拍着霍馨怡搂着自己的手臂，声音没有烦躁，更多的是温柔的安慰和解释。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叫陈冬末！我跟我娘上山打猎的时候，看你挂在树枝上，这才给你抬回来了，我家穷，没给你找镇上的郎中，山下村里的土郎中给你瞧了，说是撞晕了，加上你肚子里有孩子，说是睡几天就能醒过来，你这刚醒，许是认错人了！“
掉落的烛台熄灭了，陈母看着屋里没了亮，紧着拿了灶屋里的另一个烛台进来，刚一进门，便看着自己儿子趴在床上躺着的那个女郎身上，
陈母急吼吼的冲着儿子嚷嚷。
“小兔崽子，干啥呢！本就不好说亲事，这下子名声也不要了是吧！“
霍馨怡听到这声怒叫，急忙忙的撒了手。身上的男人也急忙忙的直起身去捡地上早已经熄灭的烛台。
“娘！说啥呢！人刚醒，许是将我认错了。“
陈母一听，照着烛台去看霍馨怡，上下左右瞅了半天，见霍馨怡确是也没啥大事儿了，又板起脸来。
“你这女郎好一个白眼狼啊，我们好心救了你，你这刚醒便污我儿子清白！看你这衣着体面的样子，咋能干这般不体面的事儿！“
霍馨怡撑着床榻坐起来，身上还隐隐有些疼，但能感觉得到，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坐起来，深鞠一躬抱歉的回看着陈母。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刚醒，看您儿子特别像是我的一个故人，这才认错了！“
霍馨怡嘴上说着抱歉，可目光却一下也未曾离开过陈冬末的脸。
陈母将霍馨怡锁在自家儿子身上的目光尽收眼底，微不可察的牵了牵嘴角，干咳了两下开始询问。
“敢问，女郎住在何处？家中是何营生？又如何会青天白日的坠落在崖边的树上？“
霍馨怡这才收回目光，一本正经的回答。
“我……我是桐城县的县令……原本……原本是来看看山中村民境况，不巧山石碎裂，这才……这才遇险，幸亏您出手将我救下，不然我这性命，怕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霍馨怡努力的学着这个世界里说话的腔调，尽力避开重要的信息。知道的越少，这母子两个人就会更安全一些。
陈母一听县令两个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另一只手急忙给自家儿子示意，见了官老爷，那是必须要磕头的。
冬末看着自家娘跪下来，也着急的要往床边跪，却被霍馨怡的一双小手稳稳拽住。
“别，别跪我，该是我给两位恩人跪的！没有你们，我也没这个命受你们一跪啊！小冬……哦，不，冬末！冬末，快！快去扶着你娘坐下说！“
冬末瞅了瞅霍馨怡，又瞅了瞅跪在一边的老娘，还是对着霍馨怡点了点头，伸手扶起陈母。
陈母有些欢喜，同时也满心认为这个县令定然是个极好的，这般有礼有度。
霍馨怡看着陈母坐下，又淡淡开口。
“老人家，我这身体多亏了你们照拂，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大碍了，明日我便要下山了，县衙里公事诸多，好几日没回，衙门里也定然是急坏了。如今我身无长物，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谢二位，不如老人家你说说家中可有什么难事，但凡不我能力所在，定然替您办成。再或许等我回府，定给大娘送些银两，答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陈母一听，却有些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扣着手指上的老茧。
霍馨怡看出了老人家的不好意思，随即又开口。
“不碍事儿的，老人家，救命之恩大与天，您只管说，只要不违背原则良心，我定尽全力帮您达成！“
老妇人有些不好意思，拽了拽自家的儿子，又看了看霍馨怡，心下一横开口道。
“官娘子，你看我一个猎户，住在这人烟稀少的荒山上，吃喝也是勉强能顾得住的，也不是单纯为了沾沾女郎的光。就是我这儿子，今年都二十有三了，年龄确实大了，我一个粗人，也不会教导儿郎，养的粗胳膊粗腿儿的，脖颈这儿还一片的黑记。老婆子我年纪大了，今年都四十多岁了，自己吃穿倒没问题，可我这儿子总是没个托付。俺们山里人也不求您能给个位份，我看您一直盯着我这儿子，您看您能不能收了我这儿子当个小，夫郎俺们也不求，当个夫侍也行啊！全当是您报答老婆子的救命恩情了，让我儿子跟您去府上给您端茶倒水伺候您家夫君可好？我这儿子皮实的很，您能让他日日吃顿饱饭，冬日给件儿棉衣，他就能活，绝对不会起二心，老婆子也会叮嘱他不许忤逆府上的夫君，若敢忤逆，您知会我一声，我亲自去府上打死他！“
冬末一听，扑通一声跪在老娘脚边。
“娘！你说啥呢！我不去！我就在山里陪着你！我走了，您在山上可咋活啊！“
陈母，啪！的一声拍在冬末的背上。
“瞎说八道！陪什么陪！你都这把年岁了陪着我这老婆子，等我死了你可咋办！这可是咱们桐城的官娘子！咱们桐城的天！你长得这般粗枝大叶又不通礼数，还有那么大个胎记，如今有了这般机遇，官娘子若是能看上你做个夫侍，将来就算娘死了，你也算是有个依靠！娘一看这官娘子就是个正直心善的，只要你去女郎府上跟府上夫君一条心，女郎定会好好待你！你将来有口吃食，娘往后就算是死，也算是放心了啊！“
陈冬末不敢再吭声，只是盯着霍馨怡轻轻摇头。
陈母一看儿子摇头，又从凳子上站起来要给霍馨怡跪下。
霍馨怡一惊，翻身下床一把托住陈母的手臂。
“可不敢啊老人家！无论咋说，您让我收了冬末，也得是冬末他自己愿意啊，感情这事儿不能这样草率，这会坑了冬末一辈子的！“
陈母一咬牙，扯着自家儿子的手就往霍馨怡床边儿去，一边说一边将儿子的手往霍馨怡手里塞。
“官娘子，今日就算老婆子我倚老卖老一回了，我这儿子我说了算，就算是火坑，老婆子我也认了！这山里一年四季就这点儿嚼谷，儿子年纪又大，常年跟着我跑野山，身段儿也没个身段儿。如今您既然金口玉言承了我这恩情，就当我老婆子黑了心烂了肺，我这儿子只有跟您有了情份，老婆子我才能安心。俺们不要名份，就要个活路！“
说罢，将儿子身子一扭，面向霍馨怡，伸手使劲儿扯着冬末的衣服领子往下一扒，顺手一推，将一个上半身光溜溜的冬末，直愣愣的推到了霍馨怡的身上。
男人结实的肌肉，瓷实的腹肌，露在空气中，像是怕一下子撞倒了霍馨怡，在即将撞到霍馨怡的一瞬间，双臂一伸，紧紧护住坐在床榻上往后仰过去的女人。
霍馨怡眼睛都瞪直了，尤其是那没了衣裳遮挡而更为明显的胎记，霍馨怡很确定，他就是小冬，或者说，他是另一个世界的小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