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解释
一段长时间的空白，被从窟外传来的徐徐清音填满：“不如，就让吾来给二位一个解释。”
轩辕澹止迈着雅静的步态，走了进来，在众人的瞩目下，停在了轩身边：“你不愿说的话，哥哥替你说。”
闻言，轩眼皮瞬扑而下，视线下意识地望向冰窟最里角的一根冰柱，停滞了一秒，便马上不动声色地收回。
苍雪色的发丝，披散在他的脸庞，给他本就惨白的脸上，盖上一层阴影，轩低声道：“哥，我来说吧。”
轩没有抬头，目光牢钉在那始终残凉的骨灰上，用一种低郁，嘶哑，稍带着颤动的声音道：“阿殷，要受这般折磨......都是我害的。”
钟沔心头猛震，拳头握得“咯噔”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抡上前。
紫须长老神色凝重，没有说话。目光也紧紧看着，此时垂首低语的白发男子，生怕错过他的下一句话。
“因为我，阿殷失了心，也因为我，阿殷要忍受煎熬。所以我想，把......我的心给她，让她可以不再难受，可是......”
轩忽然哽住了，身子应激似地颤栗了起来，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记忆，过了许久，声音才再次响起：“可是，我不知道......我怎么就不知道，她的身体里有妖力。红昙珠克妖力，所以，是我亲手，把阿殷......带上了绝路。”
轩挣扎地抬起了沉重的头，定定地望着紫须长老和钟沔，红眸如血般漆红。
“妖力，你在说什么！罗殷身上怎么会有妖力！”紫须长老脸色变得十分絮乱。
钟沔拳骨发白，冷硬道：“轩！师姐终年修习术法灵力，其身正心正！枉我以为你有真心！师姐已死，为何平白诬蔑！”
轩身子虚晃了下，红眸刺痛，眼珠间激起阵阵涟漪，不停回荡，久久不能停息。
在痛苦地合上眼眸的霎那间，轩的脑海中，不禁浮现了罗殷被折磨的画面。
顿时，脸上就失去了所有血色，朱红的衣衬得格外的红，如积血色般的殷红。
“与其说诬蔑，不如说揭露。”轩辕澹止看了眼轩发白的脸色，开口替他解了围。
紫须长老眼中泛起疑惑，紧接着眼珠思索般的转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还请妖王明示。”
钟沔听后，竭力按下了所有的情绪，眸光中的怒气渐渐被压制，可视线却还是死死瞪着轩。
“不知二位可曾听过洗髓。”
紫须长老与钟沔脸色皆是一白，目光错愕的交织在一起，面孔不约而同地凝重了起来。
“此术，可帮人重塑经脉，一朝越成翘楚。而洗髓之术，对受洗人和妖来说严酷至极，所以被视为禁术。”
轩辕澹止声音又沉了几分：“罗姑娘的体内便就有洗髓的痕迹，还是被妖力所洗，痕迹之深，怕是常年累月所留，故而她体内会有妖力，而不是修习妖法所得。”
死寂般的沉默再一次如暴风般席卷而来，比上一次更加猛烈，夹杂着报复性的抨击，让人久久不能平静。
轩辕澹止没有打破这场沉寂，目光从紫须长老的脸上掠过，再是钟沔，接着是轩，环扫了一圈后，最后把目光落回圆点，也就是紫须长老身上。
他脸上的神情，不同于钟沔的震惊与混乱；也不同于轩的愧疚与心疼。
在他布满细纹的儒气脸上，呆滞了片刻，而后就被一种“原来如此”的大彻大悟填满，嘴角抿着一丝嘲讽。
紫须长老目光飞快地瞟过所有人，可是好像谁也没有看，忽然，身子往外一仰，一连退了好几步，站稳后，就大笑出了声。
轩危险性的眯起了双眸，“您并不意外。”
紫须长老的笑没有停，可是越笑越苍凉：“意外，怎么会不意外。”
钟沔蹙起眉头，想要去扶身子又开始摇摆不止的紫须长老，却被拒绝了。
“我意外的是，自己怎么会白长了眼睛，怎么就看不出，看不出这个孩子强忍着的伤痛！”紫须长老言辞激烈得涨红了脸，“竟真的以为，她天赋异禀！凌风，你骗了所有人，你的心好狠！”
听到自己师尊的名讳时，钟沔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紫须长老，他一遍又一遍地控诉。
钟沔身体激动地抓住了紫须长老的胳膊，力道十分深，紧绷的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下：“师伯，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是我师尊呢！我师尊，我师尊不可能有妖力的。”
一边说着，一边钟沔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执拗地强调，“师尊只是帮师姐固化元神，怎么会洗髓呢。师尊，不会的。”
他无法相信，自己所敬重的师尊，竟然会这么对待师姐！
轩看着仍在不断帮凌风开脱的钟沔，眸光一哀，残忍道：“钟沔，你是否知道凌风也是一只妖，一只半妖。”
钟沔呼吸一紧，微红的眼睑里蹦出惊愕，他猛地震住了，过了许久，才僵挺着发凉的脖子，偏过头，望向轩。
轩静默了许久，压制着对所谈论人的憎恶，“你见过他面具下的真容嘛！”
话落，钟沔面色煞白，面部肌肉抽动了几下，却是连一句都说不出来。
忽然，他又抓住了紫须长老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佯装镇定道：“师伯，你一定见过对吧！”
紫须长老哑言，看着这样彷徨的钟沔，内心百感交集。
钟沔最信任、敬重的就是他的师尊，凌风上君了。
如今......
“轩辕，最不令人信服的，莫过于空口白牙。”
一旁静静旁观的轩辕澹止忽然开了口。
轩闻言，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垂眼，决绝地甩动红袖。
蓦然，出现了一个女子身穿鹅黄衣裙，簪上山茶花的清丽女子的幻影。
紫须目光一沉，蹙紧眉，定定地望向这道有些熟悉的幻影。
钟沔顺着紫须长老的视线，也望了过去，在看见这个女子的幻影时，瞳孔突然一紧，眸光彻底熄灭。
这个女子的眼眸里的冷意，和师尊的眼神完全一样。
师尊身上有山茶香，这个女子头簪山茶，难道世间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江素姩”紫须长老惊呼道。
看了半天紫须长老终于想起来了，她是已故肃清宗掌门之女，江素姩。
当年她与金陵徐氏的婚礼可谓是办得沸沸扬扬，谁人不知谁人，谁人不晓。
可是，就在江素姩在婚后一年，喜诞麟儿满月之际，江素姩突然转出身患重疾，与世长辞的消息。
她明明不是死了嘛，怎么会......
轩辕澹止浅笑道：“不错，她是江素姩，也是当年搅乱百年盟约之人，如今的天衡宗掌事凌风上君。”
“怎么会？”紫须长老不解喃喃。
“因为情。”轩想到了在记忆景象里江素姩说的那番话，给出了答案，
紫须长老看了眼轩，脸上的疑惑悄然退散。
能误人的，似乎总是有那么一个情字。
“她曾自己所过，对我父亲轩辕柔摩爱而不得，誓要毁灭我父亲的拥有的东西和理想。”轩唏嘘地长吁了口气，竭力把自己那晚所见的记忆，借助妖力和幻影之术，呈现在众人面前。
轩见大家都看完听完了，江素姩那夜在父母木雕前的影像和所说的话，又道：“她所作的都是在报复，天衡宗，阿殷都成了她的工具！”
钟沔冷笑了一声，空洞的眸子变得暗淡无光。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嘛！
想到这，钟沔的眉头紧拧，眼底不断涌起的寒气冻得面容僵硬，他会问清楚！
紫须长老沉重地凝望着冰台上的骨灰，疲倦地闭上了眼，所有的一切都是始料未及。
“江素姩也好，凌风上君也好，总是要给一个交代，紫须长老懂吾在说什么吧。”
轩辕澹止嘴上的笑戛然而止，睥睨的王者之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自然，爱徒也需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