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行
金陵城居雾嶦派、点苍派、昆仑派三派交聚之处，城下往来者修仙者众多。故而引来不少平头百姓，居于此。
街头酒肆食店繁多，吆喝不绝，熙熙攘攘，好生热闹！
“客官，久等。您的清汤面来喽！”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小心翼翼的将面端到桌前。
放下后，瞥了眼那红衣女子肩头白鹰，有些惶恐得与摊子上正在煮面的老汉交换了个眼神。
罗殷也注意到了，无奈开口：“它只喜欢吃包子，素的。”
老妇人抬起头，昏黄的眼珠与罗殷明灿的眼睛猝然相对，心思被点破老妇人眼里的害怕被羞愧取代，脸上显得更加慌乱，手也僵在半空。
罗殷忙给她挤了个笑脸，没有再说什么，吃起了桌上的面。
老妇人也就将收回的手，在胯两侧的衣料上摩挲了几下。
冲罗殷讪讪的笑了下，没等回应就赶忙转身去收隔壁桌上客人吃完的碗筷。
罗殷扒拉了几口面，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
面很好吃，她不吃是因为，她受不了有人在她吃东西的时候，一直盯着她。
关键还是被一只妖盯着。
在面摊旁侧的角落里，一团黑布蜷缩在一起，隐隐约约露出了双玉石眼。
即使周遭路过的人很多，可这目光太过于赤裸，毫不加掩饰的落在她身上。
罗殷被盯着很不舒服，拍了拍肩头的雪鹰：“包子，它都跟我们一路了，真不怕，我杀了它吗！”
眼里全是面的雪鹰，被拍的一踉跄，差点从肩头摔了下来。
“不会是，想报恩吧！”罗殷好看的眉毛拧成八字状，嫌弃得看了眼那蜷缩在一起的黑布。
罗殷静静思索了许久，拳头松了又紧：“妖怪报恩那不就是，以身相许！”
刚刚站稳脚的雪鹰，听见罗殷这句话，惊得直接摔下去了。
罗殷此时顾不上这个家伙，脑子里全是师傅们会怎么杀了她。
不行！绝对不行！
正想着，罗殷不由得拍桌而起，吓得面摊上的老夫妇白了脸。
他们夫妇二人在这金陵城摆面瘫数五十年了，见过各路的修仙弟子，连那妖兵也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不同寻常的姑娘
这姑娘脸就像画中的仙子，可这身上的气质却有点......有点让人发怵。
头簪白花像是要给故去之人悼念，却未穿素衣，反而一袭红装。腰间别着一发旧的葫芦，而且还带着一只喜欢吃素包子的鹰。
“老头，你......是不是多放了......盐啊！”李大娘声音有点发虚的问身边拿着面的李老汉。
李老汉一时间也有点恍惚起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放了几勺盐，只好忙催促李大娘“赶紧的，去问问看。”
李大娘连连应声，刚走没几步，就被打断：“老板，给我个碗和筷子。”
李大娘摸不清罗殷的举动，也不敢耽搁拿好她要的东西，给她送了过去。
罗殷客客气气道了声谢，接过碗将面分成两碗。
端起一碗面，想走时见李大娘还站上原地，脸上有些不解，而后了然地从兜里掏出两枚铜板。
李大娘也觉得自己这举止有些唐突了，急忙赔了个笑，手下钱，走开了。
罗殷瞧着趴在面碗旁不愿起来的雪鹰：“这碗你吃。”
说完，大步朝那角落走去。
黑布下的玉石眼，见她朝他过来，眼里顿时注满了光，熠熠生辉。
罗殷随意的将碗筷放在地上：“吃了。”
此时她没有注意，那双玉石眼早已呈月牙状，满眼欢喜地呆望着她。
看了好半晌，它才不舍地撤开目光，伸出满是蛇鳞的手，笨拙的抓着筷子，眼里全是认真。
它此时虽然在看碗里的面，可是余光却一直偷偷瞄着随意摆弄腰间葫芦的红衣女子。
罗殷停下了动作，厉声道：“吃完，送你上路。”
它听到着头顶上响起的话，猛地把目光全放在她脸上。
罗殷被这突如其来地注视，弄得有些不自在。
假装清了清喉咙，不经意察觉那双玉石眼里满是委屈。
罗殷有些不知所措地把腰间的葫芦解了下来，胡乱灌了一口酒。
然后慢慢的蹲了下来，与那双眼平视：“那就不要跟我，否则，我会后悔没杀你。”
罗殷丢下这句，原本想跑路，结果衣摆一紧，又被抓住了
她生气的转过身子，让她惊讶的是，它眼睛里面竟蓄满了水汽。
这是遇见了只什么妖怪。
罗殷扶额无奈，转而又道：“你若是想报昨天为你疗伤的恩情，那还就算了。人妖殊途，更何况，我是修道之人。”
衣角仍被紧紧拽着，没有一丝松手之意。
罗殷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只好耐着性子蹲了下去，又重复了那句话，一字一字的说。
还是没有松开。
罗殷望了望天，看了看地，呆住了。它到底想干什么，真是活该要被师傅们杀了。
衣摆被拽的发白，罗殷有些无奈的望着那双眼，谁料它用空闲的左手将裹住黑布给扯了下来。
一时间，硕大的龙角，全身满是漆黑蛇鳞的身子全部都显露出来。
罗殷眉头紧锁，左右环顾了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这个角落。
本想说些什么，谁料，龙角连同那蛇鳞竟然慢慢的缩小直至露出苍白的皮肤。
罗殷静静凝视着这个突然化作人型的妖，眸子里闪过诧异。
它化成得是一个男人的形，高大俊美，一身红袍。
等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他一直含笑注视着自己。
他努力张着口，学说话，含糊的蹦出字来：“人...我。”
罗殷不屑一笑：“心呢，也是人心嘛。”
他还没有过来，一只细长的手便附上他的胸口。
眼睛紧张地盯着罗殷的手，她突然靠近，一时间鼻尖满是她的体香。
坚定的目光变得飘忽不定，双耳痛红，四处张望，却是怎么也不敢将目光落在她脸上。
果然没有心跳。
罗殷耸了耸肩，想到刚刚自己的举动，不免有些好笑。
妖便是妖，虽易化人皮，可人心难造。
他变的再像人，怎么会有人的心跳。
不知为什么，自从遇见这妖后，自己对他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可以说，是期许。
师傅们总说，妖是恶源，要将他们屠尽，方可登大道，护万世太平。
可如若，他们并非如此，那......
罗殷目光复杂得看着他，脸上有些动容，似笑非笑地收回了手。
他茫然地看着，不知所措地僵住原地。
胸口痒痒地，有些发胀。
他疑惑地伸手摸了摸，好奇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罗殷静静望着他，目光逐渐坚定：“既然你这么想跟，那便跟着吧。”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
罗殷没有说话，摸了摸头上的白花，默默地回望着他。
她想知道，师傅们是不是错了。
罗殷一边想着，一边往晃着葫芦朝前走。
刚吃完面的雪鹰，见主人走了，急忙飞了上去。
还没靠近罗殷，它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个行动笨拙的男子，一直跟在她身后。
雪鹰眸闪凶光，伏身低飞冲向他，想要驱逐他。
结果有股无形的拉力，硬把它拽到了地上。
雪鹰摔头昏眼花，它甩了甩头，刚想飞起，那个奇怪的男人就来到了它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它。
男人漆黑的眼眸一闪，泛着红光，刹那间，成了玉石眼，如深渊般，让它不敢直视。
它连连退了几步，直到听见主人的口哨声，才敢飞起来。
罗殷伸出手臂，接住了雪鹰。她笑着顺了顺它的毛，满脸坏笑：“包子看来你得戒素了啊，战斗力不行啊。”
雪鹰耷拉着头，默默啄理着毛。
罗殷又道：“他同我们一起。”
雪鹰低声叫唤，示意抗议，不想同他一起。
罗殷淡淡开口：“那你赶走他。”
雪鹰气鼓鼓地从罗殷手上跳了下来，昂起脖子，背着翅膀，大步朝前走。
留下个倔强得小背影，给罗殷瞧。罗殷不禁笑了笑，也不在意，惬意得跟在它身后，而他紧紧跟着她身后。
于是，街上就有了这样一风景。
红衣男女尾随着，一只趾高气扬的鹰。
罗殷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左手边紧紧挨着她的男子。
罗殷停住脚步，硬挤出个笑容，一字字的往外蹦字：“喂，傻妖。别逼我反悔！”
他不语，手偷偷地攥紧罗殷的衣摆。
“现在起离我三尺远，我不叫你，你不可靠近我，懂了嘛？”
他依旧没有回答，头耷拉下去，手上力道紧了紧。
“不要跟我穿红色衣服，给我换了。”
他的头又低了几寸，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还有，不要想以身相许！”
蹭的一下，原本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玉石眼里全是不解。
罗殷不知所措的摸了摸鼻子，快走离开留下一脸疑惑的红衣男子。
“以......身......相......许。”
他看着前方急步走的罗殷，结结巴巴的吐出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