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协会
李鸣不是很想出门，因为那个暴雨夜里差点要了他命的卫兵就在村子工作。
第四天维姬还是在魔法方面没有进展，李鸣是真的急了，带着维姬离开了堡垒，在外面让她寻求灵感。
维姬的故事已经在村庄内广泛流传，但版本各有不同，村民通常不在乎她原本的身份，他们大多喜欢听维姬后半段装逼打脸的故事。男男女女无论是在地里干活儿的还是吆喝着鸡群的，见到她眼里总是释放出一种羡慕的光，那是关于金钱，地位和荣华富贵的神采。
只有李鸣知道维姬在堡垒里住下后一直在吃瘪，学习学习不行，人长得也不好看，礼仪规范总是闹笑话。
就干饭干的猛。
她并没有荣华富贵，也没有一个铜币的本钱。
尽量绕开卫兵的巡逻路线，李鸣登上一处草丘。
紫红色的藜麦包裹着四散的树林，村庄之外绿草如茵，微风出现之前就可以通过作物晃动的枝叶看见。
李鸣顺着风摘掉兜帽，虽然他这辈子失去了嗅觉，但面对此景只要用心感受，依然能感受到大自然的芬芳。
跟在后面的男仆和骑士有点走累了，他们看着李鸣站在树下，抬起摘掉手套的右手，他的声音似乎柔和许多，但因为那副骷髅身体这更可能是错觉：
“看我。感受一下正常魔力的流动。”
李鸣摊开手掌，放在身前，开始给维姬做示范。
他石膏般光滑的骨节中没有预兆的旋起一阵虚幻的青蓝色，站的近的维姬感到背后有风在向李鸣的掌心聚集，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她连忙抬起头，紧接着看见一朵火花猝不及防的从虚空中膨胀开。
甩开的火花在李鸣突出的颧骨上拍散。
他毫不在意这点错误，他一直嘱咐维姬技术能力比面子更重要，他专心于掌中的魔法，那溢出的部分已经开始被他抓紧的五指向掌心压缩。
绚烂的火花总是想往外跑，魔力逆着火球旋转的方向衍变成五颜六色的火流，缠绕着核心不断混色，变得温暖，变得干净稳定，变得越来越小。
它一开始有盘子那么大，苹果那么大。
缩小到鸡蛋大小后体积的变化几乎难以察觉，取而代之的是陡增的热量。
空气指数级升温，热风不到一秒内干燥到让人无法呼吸。
维姬屏住呼吸，看见李鸣头顶的树叶迅速变得油光锃亮，然后失去光泽，朝着火球垂落。
终于，火球抛弃了温暖，带来白色的死亡，被李鸣掌控在手中。
“这个法术实用性不高，能耗极差，因此可以很明显的观测到单火元素魔力疯狂扩张的规模。”
“元素增长的过程和我的控制没有太大关系，它的自发的感觉更重要，这无需详细证明，简单的分析就可以看出，你缺乏的是用心感受。我推测是过去的麻木生活削弱了你对自然的直觉，来，用心掌握……”
李鸣在滚烫的风中说的话让维姬背后发凉，她刚刚确幸运的感知到心脏中有那么一丁点儿感觉穿过，可魔力穿过就穿过了，她真的不知道后续怎么做。
李鸣的掌心开始变黄了。
他有条不紊的减少魔力输出，慢慢让火球消失在了空中。
然后重新戴上了手套。
火球术并非凭空变出来的，它消耗的魔力基础就来自李鸣，但严谨的说，李鸣到现在为止都没办法确定这一点。
他缺乏计算自己魔力总量的手段，便看不到体内的“绿火”和“火元素”的消耗水平。
驱动他身体的能源从何而来，基本魔力和转换后的元素有什么关系？仍不知道。
“唉……”
这也是件麻烦事。
李鸣叹了口气，让维姬坐下来。
只能一件件解决。
“不要着急。转换心情，忘记你对魔力的所有理解，用我的方法，深呼吸——对——深呼吸——看看这个美丽的景色，你能感觉到自然秩序背后隐藏的有逻辑的循环……”
一下午过去，维姬还是看起来呆呆的。
法师协会和法术协会的人明后两天随时都有可能来，李鸣在《实验笔记》里努力寻找能把自己的魔力转移到维姬体内的办法，这和自暴自弃没两样，因为这个世界不存在这种魔法理论。
他翻阅着挎包里的书，心中仍然焦躁不安。
如果维姬证明不了自己有法师资质会怎么样？
《火球术构建式第十版》和《实验笔记》是他唯二从法师塔内带出来的书籍，前者是准备用来防身的，后者记录着和他有关的亡灵法术。
他还不具备后面章节的魔法理论所需的数学基础，CTRL+V魔力图形也不知道那些图形到底用来干嘛，因此李鸣总是把感兴趣的部分全部试一试。
他很快翻到《实验笔记》里写着“感官同步”的章节。
潦草的字迹时部分段落染着擦过的血，亡灵法师在自己生命的最后阶段使用的措辞让李鸣毛骨悚然。
“依然无法理解实验体‘异质’的部分，也许他不来自这个世界……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请容忍我这个老头子的临终幽默。我的时间不多了，胸腔内的恶魔的卵，我每天每夜都能感觉到它在膨胀，在吞噬我，将我残余的生命力转化它的一部分……”
“我想起初次见到实验体的时候，他瞬间出现在地面，湿润的泥土高高隆起，皮肤就像大地母神中孕育而出的雏婴一般光滑……”
潦草的字迹被血污覆盖，李鸣的心思回到自己被关在法师塔的时候。
那个亡灵法师在那时候精神可能就有问题了，他把李鸣关在一个漏风的小房间里面……
李鸣摇了摇头，来到窗前观赏夜景，转换心情。
维姬吃过饭后被女仆带着出去洗澡了，房间里只剩李鸣一个人。
埃伊娜夫人有意重塑她的血缘观念，总是带着她家族的子女来和维姬加深感情。
“唉……”
李鸣回到书桌前，一页一页的往后翻。
在“感官同步”这个章节的末尾，一个12层堆叠，67422个魔力图形组成的超巨型魔力构建式密密麻麻挤满两页的边边角角，令李鸣眉头一皱。
最后的魔力图形没有画完，设计要求的67422个魔力图形最后的序列号才到40212。
李鸣体内的魔力涌动起来。
……
两天后。
两个穿着蓝色长袍的年轻人牵着马，带着穿着铠甲的侍从，来到了村庄中。
他们被巴塔洛领主接过来的时候就透露出一种程序化的严格。
马匹一定要牵到马厩里面去，桌子上的测试用相关仪器和文件，文章一定要一丝不苟的分类摆好。
其中一个金色短发的年轻人甚至戴着假发。
李鸣牵着维姬的手，撸起她的袖子，右手抽出这两天他的研究成果——一支玻璃注射器。
注射器是巴塔洛领主提供的，用途不明，大概是他用来灌肠用的。
里面高温杀菌过了，流淌的血被李鸣用“亡灵苏生”这个魔法活化过一遍。
一次老鼠注射实验表明活化的血液在5小时后会自己消失，理论上对人的身体无害。
但是颜色看着有点恶心，活化后血液就变成了屎褐色。
随着针筒里的血液回到维姬体内，李鸣再魔力外放通过干涉感受她体内的魔力变化。
果然和小白鼠一样，维姬体内的“绿火元素”的浓度在注射后大幅度提升。
现在魔力有了，缺的是对魔力的掌控力。
李鸣将手掌贴在维姬额头上，用出自己这两天研究出的另一个法术。
感官同调的阉割版，它会临时影响维姬体内魔力的流动性，使其表现出一种有序的错觉。
“菲丽！快些！就按照我说的，来见见法师老爷！”
大厅中传来呼唤声，维姬紧张的推开了门，带着李鸣走了出来。
那两个蓝袍法师见了李鸣便愣了一下。
他们然后意识到前面这个看起来瘦瘦的女孩已经成了施法者。
维姬娴静的在桌子对面坐好，她的仪态比起不久前已有长足的进步，只是眼神还透露出青涩和对上位者的恐惧。
这恐惧来自心虚，他们在骗人。
“请喝茶。”
维姬向女仆吩咐道。
年轻法师面不改色的拒绝了：
“一切从简，尽快解决。我是法术协会派过来的施法者，任务描述中，你没有进入法师塔学习过，自己领悟了亡灵魔法？
让你的亡灵生物把衣服脱掉。”
维姬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李鸣。
两个法师眉头一皱。
李鸣摘下兜帽，脸部骨骼不动，喉咙位置自己发出了声音。
“这样恐怕不太好，我也会觉得害羞的。法师大人。”
那法术协会的年轻人睁大了眼睛，他看向大厅里的埃伊娜夫人夫人，巴塔洛领主，又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
在场的所有人，就连那些不识字的仆役都不为这个扯淡的场面感到惊讶，反而是他们两个睿智的施法者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丢了风度？！
开什么玩笑。
法术协会的法师重整表情，一掌把手上的羽毛笔拍到桌子上，语气不快的向巴塔洛领主质问：
“大人，你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