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急转弯

乡间小路上，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吃草。

旁边的小树林里有两个穿着华丽的年轻人，一男一女。

女的站着，男的跪着，男的时不时还发出呜咽声。

如果是李鸣在场也许会以为维姬进化成变态了，在玩某种不可言说的特殊情趣。

他的性知识虽然为零，但是性癖却已经被现代互联网堆叠成了相当奇形怪状的形状。如果他的心理状况正常，处于乐子人状态，那他确实很容易发出这种古怪的联想。

不过要是他再近点，马上就会被拉回到灰暗且黑色的异世界穿越现实，继而发觉这件事不存在任何桃色幻想的空间。

维姬在用刑，因为那男的无论她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说魔力结晶矿的位置。

他的手指和脚趾上的指甲已经被敲了下来，有几片指甲歪歪斜斜的和变成紫色的手指藕断丝连。

看上去有点痛。

男人的身体时不时就会抽搐一下，大概就算活着以后也没办法正常生活了。

这些自然是维姬的劳动成果。

她有些累了，靠在树边，奇怪的看着他：

“哭什么呢？奴隶贩子都是这么做的，我有一次逃跑，被挖出指甲连叫都没叫一下。你一个男人哭？”

维姬真心觉得应该为真正让人害怕的那些东西哭泣，而不是单纯的疼痛。

疼痛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代价，还有那么多靠疼痛换不来的值钱玩意儿，比如魔力结晶矿。

比如埃丽莎那有意造作的脆弱和虚假。

男人一说话半边身体就痛，因此只是哭泣。

维姬看着天空，计算着到下一个城镇的距离，又想到红龙行动时那些从烟尘里走出来的老兵，越发觉得这男人是个坏东西，她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

在工厂里，她一直都不敢这么做。奴隶可没那么容易管理。

但反正这家伙都死定了，维姬生前对他怎么做那自然都可以。

她似乎多多少少理解了李鸣为什么总是选择杀人了事。

要是她会魔法，她也杀人。

威逼利诱没有效果。

按照李鸣的思路，这说明阻止他透露消息的是别的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维姬不认为自己很聪明，但她同样不认为自己很愚蠢。

愚蠢的奴隶早就死了。

她是中间的那种。

她蹲下来，又切换出亲切的语气：

“抱歉。我也不愿意这样的。很疼吗？”

男人看着维姬的眼睛，她的眼神异样坚定。

他点了点头，把嘴里的石头吐出来两块。

维姬又亲切的把石头捡起来，塞回了他的嘴里。

她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用他还干净的衣服擦完手之后按住男人心脏，眼睛则直视他的瞳孔，依旧很温和的模样。

“你告诉我魔力结晶矿的位置吧。我会放了你。”

男人不说话。

维姬又说：

“而且你的父母也不会受牵连。”

男人的心跳加速了，虹膜收缩。

维姬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土著，她的眼神非常好。

认真看会发现人类的虹膜是一种折叠起来的结构，就和李鸣说的一样，控制通光量。

他在听到父母这个词时比起听到魔力结晶矿更紧张，这说明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魔力结晶矿。

这情理上说得通，他不是法师。

他只是个代理商的可怜儿子，一辈子只能在二流聚会快活。

“会连累你的父母吗？”

男人闭上眼睛，眼角滑下泪水，缓缓摇头。

维姬把他的眼皮强行拉开，凑近了盯着他的虹膜看，继续问：

“要连累你的父母，这个位置信息必须可追溯。为什么？为什么会连累你的父母？”

维姬越来越接近真相了，男人完全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她也许根本就不是人。

那些贝纳维德斯教宗国来的恶魔就长这样……

男人哭泣。

维姬紧接着问：

“为什么呢？我猜，这意味一个单纯的地址信息之中还额外携带了标识信息，而它们是必要关联的。你只要说出来，就会导致特征泄露。哦？

教廷会追踪到你的父亲？

也就是说，你们知道的魔力结晶矿的位置也不完整？那是一个只能让代理商知道的入口？是吗？”

男人崩溃了，他试图把眼睛转到眼皮上面，但维姬按着他的眼睛，又把他的眼睛掰了回来。

他呜呜着要说什么，维姬这才喜笑颜开，把石头从他的嘴里一颗颗勾出来。

他搅动着嘴皮，口齿不清的说：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会连坐的。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

维姬面无表情，男人又转而威胁：

“你放了我！你一定要放了我！！！我身上有魔法，有魔法，我告诉你！！除了我主动告诉你，你没有别的办法从我的脑子里偷到地址的！你就是个——”

维姬依然面无表情，男人又害怕了，他不敢继续说下去，哭着改了口：

“你想要什么？是道歉吗？是道歉吗？！你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是钱吗？不是吗？是那场宴会吗？我不该接近你，对不起，对不起……呜……”

维姬失望的看着他，她实际上很少收到道歉。

工厂里的奴隶看她就像见到了恶鬼，高级技工都怕她，李鸣从不在乎她的想法，埃丽莎只想着李鸣。

“谢谢。”

她说了个谢谢。

男人如获大赦，却没想到维姬的目的一点儿也没有改变，她像个机器一样重复追问：

“所以，告诉我魔力结晶矿的位置吧。”

……

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得出结果，让人说话向来不简单，好在维姬有的是时间。

她驾着马车，在王都范围绕了个大圈，时不时折磨男人。

但他怎么都不肯泄露，于是维姬只能用别的办法。

她不让他睡觉，每次在他要睡着之前都把他叫醒，她保证他的饮食，但只给他喝加了盐的水。

面包的量经过精确计算，勉强让人饿不死，但质量比奴隶吃的那种还要差。

里面掺了木屑石子和泥土，必须吃的足够慢才不会伤到口腔，可维姬给他的吃饭时间也是有限的。

吃饭时间没有把饭吃完，饭就会被扔进河里喂鱼。

男人坚持了五天，这实际上已经是非常可敬的战绩，但维姬依然不满意，她不能确定他说的是实话，所以就像李鸣说的，这种严刑逼供必须把人折磨到精神真正崩溃才行。

那时候说的什么都是真的。

第七天的晚上，维姬靠在马车边看星星的时候，车棚里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曾经的公子哥已被折磨到不成人形，脸上不知是泥土还是血泪，维姬看着都感觉自己是否太过过分了。

她把他从自己的排泄物里抬起来，拉到河边去给他舀水擦脸。

男人用还没瞎的一只眼露出感激的表情，他想她也许真的没那么坏。

她在王都还有没到场的女伴，那场晚宴，她本来只是在角落喝着自己的葡萄酒。

“说……我说……”

维姬把他轻放在枕头上：

“嗯。我听着的。说吧。”

“在提露密努斯。要去到魔力结晶矿坑，必须去2号口，叫卡金斯号……”

多日的成果变成一句简短的话，以至于在稿纸上都没办法换行。

“就这些吗？”

“就……就这些了……”

“我验证无误后会带你回王都。你还有什么补充的，或要修改的吗？”

“没了。真的没了。”

一行清泪从男人的眼角滑落，他其实没有多大，这个年纪，大概是乡下的年轻骑士结束受训，外出找工作的时候。

维姬小他两三岁，她就要倒霉些，她是被丑陋的奴隶生下来的。

“我会把你的尸体全部葬在一公里以内的。找齐骨头，你还能作为亡灵生物复活。如果运气够好，也许你还能当亡灵里的贵族。”

维姬的话就像梦里不着调的怪话，天空中无垠的紫粉色银河在他眼中组成家的形状，他说：

“什么……？”

说话间，维姬脱下外套，换上她之前穿的那身礼服。

那不是为了仪态或是形式上的美。

那是一件属于屠夫的围裙。

……

维姬离开的日子增大了李鸣的不确定性。在库迪利亚经济城市的伯爵府，这三个月他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11月，时间的确是拖得太久了。

久到那个飘荡在艾瑟拉世界上空的天人随时都有可能从天上俯冲下来，把李鸣弄死。

李鸣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准备找个时间和埃丽莎确定他们的关系。

他的确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另一方面，他送出了威胁信，要求神殿女法师帕布洛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老法师不赞同他的计划，只是李鸣拉着手风琴的时候，他便找不出任何逻辑可以辩倒他。

这不意味着老法师就没有脾气，这件事他们的风险很大。他赌气说要去国都拿李鸣要的反射式超长焦镜片组望远镜样品。

唯一没有意见的是罗奇，李鸣说这可以让他成为重要人物他就同意了。

他近来越发痴迷酒色。

维姬11月7号回来。

天气已经转冷半个月，她却还穿着夏季的连衣裙。

她面带微笑，丝毫不在乎李鸣对她的质疑。

她当着埃丽莎来到李鸣近前，骄傲的对他说：

“我找到魔力结晶矿的位置了！”

李鸣还想着她是不是要拿着电灯生意的关系链跑路，而维姬开口便表示她已经和李鸣不是一个境界。

李鸣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她说这个干嘛：

“什么？？”

维姬灿烂的笑容让埃丽莎不得不为她让开位置，她面对着李鸣，比埃丽莎当时离他还要近。

她再次说道：

“我找到魔力结晶矿的位置了，李鸣，我们再也不用担心魔力结晶不够用的问题了！”

她直呼了李鸣的真名，李鸣不记得自己告诉过她。

让李鸣感到意外的同时，她还说出了让李鸣觉得不太对劲的话：

“我们杀过去。”

维姬意有所指。

这是她故意对埃丽莎说的。

“就像我们灭掉露维娅格一样。”

埃丽莎不会想到她的李鸣是一个杀人魔，而维姬交给她电灯生意便表示她对她有足够的信任。

她的天真无邪就像一块璞玉，硌在埃丽莎和李鸣亲密的关系之间，让他们之间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这是陷害吗？不，维姬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幼稚。

她只是觉得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