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月色很美
舞会结束后男爵又在伯爵宅邸里住了两天，他们谈了一些商业上的合作，李鸣的发电机生意也在里面。
四人真正回到库迪利亚地区是好几天后，主要原因是李鸣说亚尔法师的那篇论文也许能改变整个世界。
就像牛顿发明了蒸汽机，或者瓦特发明飞机，爱因斯坦发明互联网……英雄史观表示一些小发明有能力塑造整个文明发展的方向，而李鸣发现了活着的英雄。
老法师和罗奇在他房间研究了几天时间，最终意识到李鸣描述的愿景很有可能成功。
《论元素结晶在构建法术方面的作用》
亚尔法师的论文实际上证明了一个让普通人也有可能释放魔法的途径。
普通人无法成为施法者的主要障碍无非魔力总量不足或操控性不够，李鸣以自己为参考系做1，这个世界的普通法师的魔力总量能到0.2，但普通人的魔力总量就只有0.05。
魔力结晶天生就可以解决魔力总量不够的问题，而亚尔法师的论文解决了魔力操控性不足的毛病。
利用普通人的微弱魔力操控性诱导魔力图形程序性连锁，四两拨千斤引导法术构建，足够聪明。
如果普通人也能施法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每个骑士在饮下魔药后都能随时改变地形，操控天气，发射榴弹炮，或者穿着陶瓷装甲以超音速奔跑？
对此，李鸣忧心忡忡。
留在菲格罗亚伯爵领地的第二天，老法师为此专门斥巨资去买了一小块魔力结晶做了实验，结果更加令人忧心忡忡。
实验圆满成功。
朗格尔男爵释放出了一个人工构建的魔力图形。
很屌，恐怕连写论文的亚尔法师都不知道自己写的破论文竟然会有这么屌。
李鸣非常担心这篇论文的前景，让李鸣没想到的是，老法师和罗奇私底下自己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老法师害怕自己的家族无法在技术进步后维持地位和统治。
他希望李鸣不要把技术发表出去，亚尔法师方面的问题他会解决，他会让王都的法术协会把这篇论文雪藏。
罗奇还年轻，他不怎么关心家族之类的俗事，他担心技术的可复制性。
产品等于技术的可复制性证明，只要有产品则技术一定暴露，让普通人施法的技术一旦让贝纳维德斯教宗国学到，让他们解决了兵力不足的问题，尔顿王国极大概率会被杀穿。
他也劝李鸣最好不要把这项成果发表出去。
当李鸣向罗奇和老法师提起这个世界苦难的人民时，这两个货一脸痴呆的看着李鸣，一种，你在说什么屁话？！的感觉；
“平民和奴隶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是贵族。”
啊对对对。
回到库迪利亚后李鸣总感觉酒馆的房间空荡荡的，他想了半天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后才想起来维姬还在修道院养病。
他带着罗奇的给他顺的葡萄去了修道院找她。
到教堂外围，远远就能看到维姬正在和男爵的女儿聊天。
男爵的女儿看起来还不知道自己父亲已经回来了，和维姬聊的很欢。
李鸣走过去，好笑的说：
“你父亲回来了。”
男爵的女儿愣了一下，从长椅上跳下来，然后又坐了回去。
她摆动着双腿，像少女一样，她和维姬的关系已和几天前判然不同，连带着对李鸣的态度都变了：
“回来就回来了吧。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确是对着李鸣说的，但李鸣没听懂她这没头没尾的话，他问：
“什么？”
“当时啊！”，这个有着一头漂亮的白金色长发的女孩比划着，用一条手臂当做龙飞过来：“那条龙！约德尔法师当时不是在罗奇法师麾下吗？”
见李鸣不说话，她从椅子上跳下去，准备回家：
“你果然不愿意告诉我。”
不等李鸣反应，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孩又表现出成熟的一面。
她红着脸往去领主庄园的路跑走，中途在草坪上返过身子，向李鸣屈膝致歉：
“失礼了，约德尔法师。”
“我会给你写信的！你一定要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
李鸣不知如何回答，他转过头看着维姬，维姬对他发出尴尬的笑。
“你找到朋友了。”
维姬连忙摆手，一脸严肃：
“不是朋友，不是朋友！只是玩伴，只是玩伴！”
“说吧，你都给她说了什么？”
李鸣在椅子上坐下来，把葡萄扔给她。
维姬捏着葡萄，便低着头把这几天她们做的事说的话有一算一全部抖出来。
听起来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男爵女儿受到的教育就像完美的黄金，她具备一个人应该拥有的一切美好的品质，但却没有几个匹配的女伴陪她玩耍。
她以前和修道院的小修女玩得很好，但那些大多数是穷人家的孩子，领地里唯二的贵族是老法师，他手下的那些青春期法师学徒有多头疼李鸣最清楚，他们根本不接受不会施法的普通人，顶多装出一脸一戳就破的笑脸就给你脸了。
维姬本身就有一个法师的身份，她对上位者总是表现出倾听的姿态，只有对下人才会严厉，又蹭上了屠龙的热点……
这时一个小孩子从街道上跑过来，要李鸣给他签名。
李鸣写了个自己的名字，然后那小孩指着裱了画框的木板，苦恼的说：
“这个词念罗奇吗？”
李鸣：
“……”
李鸣：
“滚！”
小孩子无缘无故被骂，委屈的不得了，带着他的宝贝画板哭着跑走了。
……
维姬的病还没好，因为老法师的狗屎魔药她可能要在教堂住一两个月。
李鸣回酒店后压根没想起来男爵的女儿说过会给自己写信，他的时间非常值钱，他要研究飞行系统，摆弄火球术，尝试着修补感官同步……
他很忙。
男爵的女儿第二天就给李鸣寄了信，她和维姬是好朋友，她知道自己只有可能在信中得到真相。
但李鸣直到那天之后的第四天才因为飞行魔法的实验出门。
实验只用了10秒钟就宣布失败，李鸣差点没把自己摔死。
他必须自己设计出一套PID系统调节飞行过程中的控制量。
回酒馆时，接待告诉他有他的信。
一个据说是带着香味的信封，在手中翻来覆去看只是用着市面上普通的信纸，全篇没有一个墨点，工工整整的写着一些用词严谨的话。
送信的人落款是“约德尔法师的好朋友”。
那天李鸣心情极差，他没有在男爵女儿身上浪费时间的打算便打算将红龙的战斗过程全盘托出，以便最快速的了结这个麻烦。
但不知怎么的，李鸣写着写着就变成了自己对自己战术思想的拷问和反思。他想自己之后在天空上遇到红龙怎么办，便在强烈的焦躁和不安中用信纸打草稿，以前世空战狗斗的能量机动战术为自己推导出一连串的安慰。
他写着写着就动了真感情，还延伸到罗奇小队的死亡，开始反思自己的道德观念和生死抉择。
信的那一端毕竟只是个少女，她看不懂李鸣的信件，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数学方程式和所谓“能量机动”的未知名词。
李鸣带着忧郁把信寄了出去，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一个期盼愿意落足，他想着2月4号的魔力结晶，从未这么希望自己能够睡觉。
他又想到城中拖家带口离开的死去士兵的亲人，那些只剩残肢断臂的老兵，感到自己和他们离开的肢体一样，抑郁了。
他又摸了两天的鱼，魔力算式在这些个大冷天就像不可名状的精神污染，看一眼就让人觉得烦。
第三天，前台接待又送来了男爵女儿的回信。
里面塞了钱，接待直接塞到了李鸣房门下面。
那姑娘大篇幅修改了李鸣的语法错误，靠自己的努力竟然正确认知了能量机动战术的真正含义。
她在信件的末尾还提出了几点有关贝纳维德斯教宗国时政的见解。
李鸣这才了解到贝纳维德斯教宗国在搞宗教改革。
他们的法师损耗太大了，教宗在国内卖赎罪券，出售“赦罪”换金钱以雇佣法师出战。
圣女是反对派里叫的最大声的。
她原本是个农民，似乎有一些不好的童年背景，对神的信仰无比忠诚。
教宗国的人不信大地母神，信的是一个全能神，那种神话故事里可以创造出自己也搬不起来的石头的唯心主义大神。
名字特别复杂，足足有99个字母，要全部写下来，信封背面都写不下。
李鸣觉得新鲜，便又一次给她写了回信。
三天后，又是下一封信被酒馆接待送进来。
在这时时间已到了2月份，李鸣去老法师的法师塔三番两次确认自己的魔力结晶。
他的那份4号就会来。
在满怀着等待的心情里，他和男爵女儿的回信很自然的跳脱到了更随意轻松的领域。
4号很快到了。
2月份的魔力结晶是足量的20KG，李鸣的寿命被延长到今年8月，而到了今年8月，他的寿命又会延长起码3年。
回信依然在继续，等李鸣注意到了的时候，和男爵女儿的消遣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向了交心的程度。
她在时政问题中穿插自己的青春苦恼，在讽刺话题里担忧自己这么大了还没人要。
男爵至今未给女儿订婚，在之前是没人需要和他这个边陲之地的小小男爵联姻，而现在屠龙的功绩在身，他不告诉女儿订婚的意愿应该只是在等，等升迁的那个时候。
李鸣又一次寄出信件的隔天，他在漆黑的房间里独自一人看着窗外黑色的房檐，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和男爵女儿的关系正在变得危险。
她对他的好感超过了一般的友谊。
这不怪她一个小姑娘太过恋爱脑，他确实对她报以交心的态度聊的天，那时候的他需要一个心理安慰。
现在李鸣不需要了。
李鸣便决定将这段危险的关系扼杀在摇篮里，他在又一次的信中写到：
“男爵屠龙后迟早会升迁，你会遇到值得你托付的丈夫。”
三天后，又是一封回信到来。
原来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婚姻问题，她很大方的问李鸣他觉得她的未婚夫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有哪些感性的特质，还抛出了一个李鸣特别感兴趣的新话题。
是有关于电灯倾销的地域性差异受文化迁移的影响的见解和研究，这相当有价值，能和李鸣聊这种话题的人他不是接触不到就是人家不愿意和他聊。
李鸣很认真的品读了，他很快就写好了一封让人满意的回信，但是就在要寄出去的时候他想自己的论点也许会有一些小错误，因此又从酒馆接待那儿把信抢了回来。
他得再改改，让她臣服于他精妙绝伦的论点和逻辑之下，让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无话可说……
李鸣不自觉的发出了冷笑，他回到椅子上拉近椅子坐好，心想男爵的女儿触碰到了一个她不能掌握的领域。
……
维姬是什么时候感觉到不对劲的？
大概就是李鸣给男爵的女儿回的第七封信，那关于结婚问题的时候。
她来教堂的时间越来越频繁了。
她表现得好像是来找维姬聊天的，但维姬知道不是。这家伙另有图谋。
她聊天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关注着送信的马车的车轱辘声，第七封信后，女孩的关注更不加以掩饰。
送信的马车每天都会来，但她总是怀疑马车在哪个第三天会忘记时间。
有一次她自己记错了时间，教堂的人和维姬都告诉她今天是15号，她却怎么也不信，反而坚信是所有人都记错了。
维姬不知怎么的感觉到焦躁，她问她那第七封信到底写了什么，她就举着信不告诉她。
于是维姬不得不再次强调：
“约德尔很穷的，我们没有几个钱，他连写信的钱都不愿意出。你看他回信都是写在背面。”
维姬认真的说：“说不定他根本没想给你写信。”
这个白金色头发的女孩皱着眉头表达自己的不开心：
“你还说他和屠龙英雄不沾边呢！我差点就错怪约德尔法师了！这明明就是个很好的人嘛！他什么都懂！”
维姬撇了撇嘴。
如果是李鸣肯定不会主动暴露这些信息。
就是基于李鸣的思路她才说谎的！
“他什么都懂？天上有多少星星也懂吗？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只会说，事情都是我在做。”
女孩红着脸点了点头，她自动忽略了维姬话里不重要的部分，她看着信，表情因信件中的回复变得幸福。她话语迷离：
“懂呢，他还懂怎么用三角视察法判断太阳和我们的距离，这要皇家天象学会的学者才知道。他一定师出名门。”
维姬皱起眉，完全不懂这位鬼迷心窍的女孩在说什么，她差点尖叫出来：
“师出名门？他是从地里蹦出来的！约德尔从来没说自己真屠了龙，他不是说什么‘能量机动’吗？那和屠龙有什么关系！”
女孩便涨红了脸，拿着手里的信，支支吾吾憋出个：
“你不懂！”
维姬仰起身体，表情就像在说；
什么？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