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战场法师
电压不稳定，李鸣瞬间关机。他啪嗒啪嗒在地上滚了十几圈，再没了动静。
龙失去骑士后挣扎着飞走了，没人能杀得了它。
维姬从雪坑里爬起来，在李鸣眼里条理清晰的战场在她眼中皆是地狱一般的混沌。
原本的雪林小径只能容许四匹马通过，现在并排能走过八匹。洁白的雪没了，没有被龙息融化的地方堆积着和她一起被吹飞的尸体，鲜血在尸体下汇聚成小河。
维姬踩过积满鲜血的水坑，将自己的身体融入灰白的尘土和飞扬的草木灰之中。
怔怔的她并不害怕。
她渴望力量，自己却不会魔法，她被亲人抛弃，被朋友戏弄，12年人生最亲近的姐姐背叛诺言。
她害怕自己最渴望的东西，那个暴雨夜被李鸣抓住的她害怕自己失去生命，如今的她害怕自己失去李鸣这个依靠，失去李鸣这个奇奇怪怪的亡灵带来的生活。
她不可能再做回奴隶了，她马上就13岁了。
她在泥土中奔跑起来，在寂静的夜晚大喊：
“约德尔！”
黑暗中逐渐传来哭泣声，断了腿的战士躲在尸体里侥幸逃过一劫，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约德尔！！”
维姬向前跑，跑到那驮着自己走过数百公里，从生她养她的梅德罗斯堡垒走到库迪利亚的老马。
满满天地，也许它还记得回去的路途。
维姬找到了李鸣和她躲避的那个雪堆，她一边哭一边往下挖。
雪堆中挖出一只死不瞑目的老马的眼睛。
维姬刹那间呼吸不过来，她拼了命的嗬气，但又总是控制不住的想哭，她的肺里没有什么空气，发出的声音就像快死的幼鼠。
李鸣不在这里。
她站起来，在灰暗的世界中盲目的寻找着李鸣的痕迹。
“约德尔！！！”
盔甲摩擦的声音循着维姬的呼喊从黑暗中走出，一个浴血而来的老兵拿着自己的断剑朝着黑暗中的一个方向指了一下，眼神如死灰一般，什么也不说。
维姬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地面的积雪消失了，这是战斗痕迹严重的路段。
在黑色的土地中低着头行走，很快就能发现看似毫无关联的黑色土地实际上有一根斜着的，粗长的中轴线。
宽10米，长120米左右。
在这条线的尽头左侧两个茅房的距离，有一棵树被谁撞断了。
维姬在那里捡到了一节指骨。
她低着头继续走，靴子很快就踩中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维姬抬起头。
树冠上的雪都掉了下来，地面原本就有的东西被掩埋在污浊的积雪之下。
她去旁边蹲着，小心翼翼的揭开雪花的一簇。
碎裂的木面具下有一颗男人的颅骨，他的右眼闪闪发光，绿色的虫子在虚空中织着一个美妙的梦境，那光芒，与寄宿在维姬心脏之中跳动的绿火如出一辙。
……
从战场中回来的老兵用自己的生命带回了红龙重伤飞走，贝纳维德斯教宗国一名契约骑士死亡的消息。
匆匆赶到樟木林参与布防的白袍法师愣了一下，随后在所有人的死寂中哈哈大笑，他的那些逃走的同僚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而他将独揽库迪利亚的魔法资源，成为最大的赢家。
库迪利亚不缺乏魔法资源，他可以让自己的家族在这个地方辉煌到起码500年后！
朗格尔男爵问是谁杀了那个契约骑士，士兵们沉默不言，他们实际上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据他们所说，一个圆形的气魔法球体忽然在红龙背上炸了开来，然后契约骑士就自己从龙背上滚下来摔死了。
这显然相当扯淡，龙骑士既不可能自己从龙背上摔下来摔死，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气魔法这种法术类别。
詹宁斯骑士倒还记得那个自称“亡灵法师”的爽朗男人。
他看着罗奇法师带着自己的小分队匆匆从夜幕中跑过来，和朗格尔男爵说了什么。
白袍法师毫不在乎面子的凑过去听。
他们看起来已经从罗奇口中得知了真正的功臣，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口不言，却未必是出于同一个理由。
……
维姬很快恢复了冷静，她往往能站在李鸣的角度思考。
如果是李鸣，现在一定不会选择向任何人求助，他会选择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直到自己醒来。
维姬把他的骨头装在他破破烂烂的黑袍里，背着那个李鸣无比宝贝的挎包，往雪林中走。
那里没有食物，没有她需要的温度和水，但她没有时间思考这么多。
路上遇到了几具士兵的尸体，维姬对比了一下李鸣缺损的骨头，从对方身上薅下来了几块。
也许李鸣会需要。
走到半山腰，时不时能踩到残肢碎块，也不知道怎么飞过来的。
维姬便采蘑菇似的，停下来又薅几块。
要在山里等多久她也不知道，但比起死亡，她更害怕以奴隶的身份死去。
她在雪地里挖了个雪屋，把自己和李鸣安置在里面，靠组装李鸣的身体打发时间。
山下的尸体第二天就有人过来收拾，雪林中来了一波又一波人拾起自己亲人的手臂，偶尔会有人发现尸体缺了几块骨头。
维姬终于把李鸣的原装零件放到了它们应有的位置，忽然间，李鸣右眼的荧光暗淡了下去。
维姬心有所感，把耳朵凑到李鸣嘴边。
他低声问：
“允许说话吗？现在的情况。”
维姬点了点头。
李鸣的右眼朦朦胧胧的，感光度又有提升，但还是没恢复，说不定右眼真的就这么废了。
他想用右手遮住右眼，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不见了。
维姬捧着那堆骨头递给李鸣。
李鸣推开她的手，把右臂放反的桡骨和尺骨调整到原本的位置，然后检测了一下自己的电量储备。
21%。
胸腔里的小盒子还保持着完整，李鸣没手打不开：
“开一下我胸腔位置的盒子。”
维姬把盒子打开，里面的魔力结晶有一大半都变成了灰尘，还剩一小半在失去李鸣的魔力输入后元素增殖失败，又恢复成了泛着蓝色光芒的小小晶体。
“放我手上。”
维姬拈着一块魔力结晶放到李鸣的手臂上。
随着李鸣注入魔力后它又恢复成了绿色，并发出了盈盈绿光。
充电宝就是李鸣的生命线，李鸣总算有了思考其他事情的心情。他站起来的时候，维姬说：
“我们要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这个吗？”
李鸣还以为她早就发现了。
双脚都没了，浑身的骨头都是碎的，李鸣花了一段时间用魔力修复身体。
几个小时后，他和饥肠辘辘的维姬悄悄回到了库迪利亚西镇口。
小镇没有被摧毁，街上没有尸体也没有血，却不知道为什么人流量减少了好几倍。
两人推开酒馆的门，里面零零散散坐着几桌人，都没坐全，都看着维姬。
不，他们视线很高，更有可能是在看李鸣。
李鸣拉着黑袍遮掩着自己的右臂，低着头跟着维姬登上前往二楼的阶梯，借此隐藏自己的骷髅脸。
刹那间，有一个男人朝着他们大喊：
“他们还活着！罗奇的黑袍法师！”
李鸣顿了一下，没有犹豫的继续往上走。
他的冷漠反而成了这些人眼中的个性，人们起哄着大喊他们的名字：
“约德尔！约德尔！”
回到房间，李鸣换上备用的面具，又从抽屉里掏出之前做实验用的备用零件给自己换上。
他的身体还需要做精细调整。
其实也就是重新打一遍驱动。
维姬在旁边胡吃海喝，她在房间的天花板，便桶旁边藏了不少小零食，李鸣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吃得下的。
右脚的驱动还没完全打上，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早就有人在等他们回来。
一个老佣人邀请李鸣到男爵庄园里叙一叙，他恐怕已经在酒馆的隔壁房间住了好几天。
维姬正在往自己腮帮子里疯狂塞牛肉，她本能的想要跟上李鸣。
李鸣制止了，既然库迪利亚没被摧毁，就不需要她过去。
这是他和男爵之间的事，他在这头红龙身上消耗的魔力结晶，男爵得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