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携
苏云画无所适从站在桥边，那声嘲笑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告奋勇站上来的是她，现在不敢向前的还是她。
苏云画当时真是鼓足勇气站上来，抱着死就死的想法，可真到该往前走的时候，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个胆小鬼。
“爹说得对，我就是什么都做不好。”她喃喃道。
“要是不敢过就直接离开，不要在这里挡着。”站在桥对面的弟子说道。
底下人更是跟着起哄，“就是，别在那浪费时间了。”
“这女人就是婆婆妈妈，我还以是个胆子大的，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站上去才开始腿打晃，还是赶紧回去找个人家嫁了吧。”
有了这句其他人也开始闲言碎语，一个比一个声音大，生怕苏云画听不见。
“长得也算是漂亮，何必和男人挣修仙的资格，还不如在这挑一个夫婿，到时候人家成了修士还能提携提携。”
“这般容貌当个外室也就算了。”
苏云画耳边萦绕着这些话语，她甚至都没有力气走下去，生怕一回头就是那些猥琐的目光。
这时有人拉住她的手，那是带着厚茧温暖而苍老的手，她转头看到许还真正看着自己静静地微笑。
“婆婆，我好害怕。”
许还真原本是打算带着她离开的，毕竟小姑娘脸嫩经不起这些，可听到这句她陷入恍惚。
那年婉儿终于理解死是什么意思，也知道爹娘都已经死了，赶忙跑回家里抱着她，怕祖母也会死去。
“祖母，我好害怕。”
小小的婉儿缩在她怀里，说什么都不肯放手，似乎这样就没人能把祖母从她身边带走。
许还真心中生出一点怜悯，伸手轻轻抚摸苏云画的鬓发，“不怕。”
只有两个字却如万斤石砸在苏云画心上，她扑进许还真怀中道，“婆婆，我是真的想要过桥，只有这样我才不会随便嫁给谁，可说什么都迈不出这步去。”
许还真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握紧她的手道，“婆婆陪着你过去。”
这话不曾放轻，台上的修士听得一清二楚，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任谁都不会相信这老太婆也要修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高台上的长老更是没了瞌睡模样，坐直身体抻着脖子打量，确定这的确是个老太太，不是什么年轻人在作怪。
看守石桥的弟子看向长老，“这……”
“怎么，仙门收徒还要看年纪吗？”许还真不卑不亢，“既然如此那告示上应当写出来，难不成要现在当场补上去？”
说完轻笑一声给足轻蔑，话都让她说了，但凡还要脸仙门就做不出这种事来。
长老只能是挥挥手道，“让她过。”
一个老太婆而已，说不定哪天就去见阎王，绝不可能通过那道桥。
底下的人更是眼巴巴看着，心想等下别笑太大声。
“婆婆，要是真的上桥那就不能回头了。”苏云画担心道。
许还真摸摸头安慰她，转身昂首挺胸开口，“许还真欲拜师仙门在此过桥！”
说完她拉着苏云画的手走出去，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稳当，半点没有犹豫之色。
有她的陪伴苏云画也不怕了，两个人相携走在桥上，脚下是忘川河水，里面承载无数死去生灵的怨恨，翻涌着似乎要把谁给拉下来。
许还真目不斜视，瘦小的身体没有年老带来的佝偻，依旧笔直如青松，灰白发丝挽在脑后荆钗布衣，凡俗老妇的打扮而已。
身上气度却不凡，似乎并不害怕稍有踏错跌落忘川，不像是年迈的老妇更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将军。
就在众人晃神之际，眨眼间两个人通过了石桥。
人已经到面前看守石桥的弟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许还真出声提醒后才转身敲响铜锣，“通过！”
一片哗然！
“她真的过去了！”
“不会是骗我们的吧，其实谁都能过去？”
承明急了，“长老，咱们仙门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事情，不能让这个老太瞎胡闹。”
“那你说怎么办？”长老不耐烦道。
他好歹也是仙门长老，就算不是出身天一宗这样的大派，也是这些弟子的长辈，结果被这样不尊重，简直是气煞人也。
承明完全没有意识到长老的情绪，自顾自开口，“我看就应该把她丢进忘川，让凡人们都看看羞辱仙门的下场！”
“林知欢，你也是这么想的？”长老看向蓝衣女修。
她依旧是面若冰霜，“倒也不至于丢进忘川，打发出去就是了。”
“知欢师姐，这可是咱们仙门的颜面问题，必须狠狠责罚才行。”承明不答应。
林知欢摆摆手，“按你说的办吧。”
长老发现这些人是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既然如此那就不能随了他们的意。
“告示上并没有说年龄几何才能拜师，两位走过石桥那就符合条件，还请去一旁等待。”长老站起身道。
承明激动道，“长老。”
“闭嘴！”
苏云画晃着许还真的手，“我们过来了，我们真的过来了！”
她说着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不怪她会如此激动，看似只是一座石桥，但只有过来才真正是迎来新生，无论她能否在修行路上有所建树，都不必再回到嫁人生子的生活中去。
许还真笑着看她并没有说话，进入仙门只是第一步，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婆婆，谢谢你。”她亲昵地靠过去。
经过刚才的事情，她对许还真分外近亲，甚至觉得进入仙门后也能够互相照顾。
许还真拍拍她的手背转身对着台下的老仆开口，“麻烦老姐姐把包袱递给我。”
老仆没有想到她能过去，更没有想到都已经鱼跃龙门的许还真还会叫自己老姐姐，赶紧举起包袱道，“请您照顾我家小姐，在此敬拜了。”
许还真接过包袱并没有应下，她要走的路只能是一个人，至于照顾其他人更是不可能，这世界上唯一让她牵挂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承认有的时候看向苏云画会想起婉儿，但婉儿就是婉儿，她绝不会把对于婉儿的爱放到别人身上。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