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亦如光武
宣室是未央前殿正室，只因汉文帝曾在此接见贾谊，后世常用作君主召见贤才的典故。
自从从洛阳搬到长安后，每日朝会也在此展开。
当然，王允尚在时，真正处理朝廷政务的地方是人家司徒府，而非宣室。
步入宣室，四周弥漫着既破败又肃穆的气息。
看着玉阶上端坐的身影，贾穆有些恍惚，这宣室和方才皇甫嵩府上的房间没有什么区别——一片漆黑，都是没有点灯。
刚用完这招的贾穆自然清楚这是什么意思，黑夜真不愧是最好的保护色啊！
看不见对方，意味着无法观察到对方任何细微的动作，也无法对对方进行更加准确的揣摩。
只不过贾穆是想用夜色来掩盖自己纠结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作态，刘协的话...只要语气没有什么问题，倒也算是掩盖自己状态的可行之法。
“臣贾穆问圣躬安？”
贾穆轻声道，在这了然无音的夜晚也是安然传入刘协的耳中。
“朕安！”
刘协的声音有些急促，借着夜色他的身形微微向前倾斜，可四周的氛围如同压抑的黑幕，彷佛在无形中吞噬着他的勇气，让他不由地难以阻止地发颤。
他太想掩盖自己的情况了！
大殿内，暗的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供两人的眼睛对焦。
沉默一二。
既然刘协不说话，那就只能贾穆来说话，贾穆想了想觉得还是直接问比较好一些。
这刘协再怎么说，今年才十一。
“陛下诏臣前来，所谓何事？”
“方才李傕、郭汜二人意图逼宫讨赏，爱卿以为明日应当如何封赏？”
李傕、郭汜两人的事情，贾穆知道。
他出去的时候，张猛恰好回来，将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说实话，他觉得很荒谬。
张昶说的有用处是这种用处？
绝对不可能！
对此他只能是说以后注意，这方法用一次就足够了。
用的多了，威名就不是威名了。
就好比《秦王破阵乐》，让已经向黄巢投降的唐军发起反抗。
网传延续了大唐国运几十年。
不管是真是假，总不能次次都拿这个《秦王破阵乐》吧？
不提这些，就眼下刘协给出的问题，贾穆回道：“臣以为陛下所言还需谨慎，隔墙有耳。”
见贾穆如此言语，刘协心中一阵失望，对方这是怕了李傕郭汜，不敢惹麻烦。
“至于封赏一事，随便给个杂号将军足以打发他二人。”
“这......”
刘协抬眼想要看清贾穆的表情，只是太暗太模糊，“若是这二人心有不满怎么办？”
“陛下，该想怎么办的是他们，即使他们真的心有不满，又待怎样？”
话是这么说的。
不过贾穆心中清楚，大概也就是一人挟天子、一人质公卿的情况。
“那爱卿想要何封赏？”刘协没有忘记半夜见贾穆的本意，按照士孙瑞所言，要看看这人是否可用。
“臣以为为国操劳实乃本分，不敢称功要封，只是......”
刘协的心跳随着贾穆的停顿不由起跳加快了些，好在贾穆接下来的回答没有让他失望，“只是自从去年岁末以来，太阳阴晦不照，淫雨连绵不断。太师不懂这些一时不察，司徒或许忙于他事没有注重。这是涝灾会对关中各地的粮食产量造成影响，臣预测今年年末将会有饥荒，并且明年夏季将会有二十日暴雨，后年将会有大旱发生，甚至还会伴随着瘟疫。”
“爱卿竟能预测两年之后的事情？”
刘协有些惊讶，但随即又明白了过来，为将者不都是知天时晓地利的吗？
只是......
为什么和他知道的不太一样？
如果为将者看个天象都能够明白这么多，那钦天监岂不是......
“此计然之术，太阳三岁处金则穰，三岁处水则毁，三岁处木则康，三岁处火则旱。是故三年丰三年歉，六年一小灾，十二年一大灾，天象在尧舜时就是这样。丰年存粮备荒，荒年赈济灾民，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算不得什么。”
“爱卿言之有理，朕明日就罢免了三公，让卿来做三公！”
贾穆：......
他差点忘了，这是汉末。
当时张芝是没有开半点玩笑，对方真的认为这样可以避免灾难。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臣的功绩远不足以担任三公，若无事，容臣告退。”
说完，贾穆也不管自己的行为是否符合礼节，自己想要说的话是否说了，径直转身快步离去。
反正这刘协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没权皇帝。
返回凉州的事情，贾穆觉得明天可以直接提出来，说不定支持的人还一大堆呢！
“爱卿留步！”
这道声音比之前说话时要强硬许多，而且贾穆此刻也刚好停在了殿门口。
今天是月初，一弯新月悬挂在深邃的夜空中。
微弱的月光透过高耸的宫墙，投下淡淡的银辉，映照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形成一道道光影，好似夜的低语，静谧而又神秘。
偶得传来一缕在耳边打转的清风，贾穆回首看去，只是除了更加模糊的身影外，什么也看不到。
他觉得什么都没有变。
然而在刘协眼中，此刻贾穆正披拂着浅浅的月光，周身散发着淡淡光辉。
光影交错间的流动，给人一种虚幻而又真实的感觉。
咽下唾沫，刘协道：“如今祸患虽解，然关东诸侯不服朝廷法度者甚多，更有者竟有意拥立宗亲为帝，朕该如何是好？”
好问题。
起码这个问题，贾穆一时之间是答不上来。
于是，他反问道：“陛下，您觉得，您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按照历史的轨迹，刘协也就是一个山阳公的下场。
“朕听义真将军说，若爱卿入朝为官，朕就会像光武兴复汉室那般复兴汉室。”
“......”贾穆沉默一下，“自桓帝、灵帝以来，汉统衰落，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黄巾猖獗，叛乱纷起。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于此之际，陛下居于关中，当西讨叛乱以安凉州、南平米贼以通川蜀。待成高祖之基后，适时关东诸侯自会拥附，陛下亦如光武那般留名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