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幕 雨夜·怒海·船·十二个人
疾风裹挟着瓢泼的雨，纷坠向黑色的大海。
闪电撕开了夜幕，惊雷炸开了叠积的黑云。怒浪恣肆，像是一万条水龙愤怒挣扎着冲向夜空，撞在黑色的礁石上，碎成无数粒泛白的水沫。
这是一个风暴之夜。
几粒火光摇曳浮动，一艘黑船的轮廓在黑暗中逐渐成型。
那是一艘青铜船，说不出年龄，也道不出来处，唯一能证明身份的铜标早已锈蚀腐烂。船帆早已降下，狂风拂过，锁链相互撞击，叮叮铃铃犹如亡者之音。
黑船缓缓前行，割开了黑色的海面，船舱内透出莹莹火光，证明有人存在。
船舱内摆着一张青铜圆桌，众星拱月的刚好坐了十二个人。
船舱内一片肃穆。
这十二人都戴着青铜面罩，僵直不动，双袖隐藏在黑暗中。头顶幽绿色的烛光，映得他们狰狞可怖犹如恶鬼，就像雕塑一般。
只有面罩开口处的一双狡黠的眼睛，证明他们是活物。
再仔细辨别，每个人的面罩都不相同，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按照座位排序，居然对应了十二生肖。
此时他们都盯着青铜圆桌的正心——
那是十二枚金元宝。
坐在上首的“龙”顿了顿，打破了沉默。
“诸位，我既是武林盟主，药圣。”
没人回话。十一人都巍然不动，巨大沉重的面罩连眼睛都挡住了，看不出他们的想法。
“龙”却顾自说了下去。
“……诸位不远千里而来，聚集于此，原因很简单。为了七黑剑初七的传说。
“因为各位都是江湖上有名的英雄好汉，所以不愿透露真名真姓。因此我们都戴上了面罩来隐瞒身份，代称就由十二地支对应十二生肖：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
“我们每个人都需要给出一个关于七黑剑初七的线索，借助这些线索，我们尽力找出七黑剑的下落。
“大家有任何想法都可以随时说，圆桌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让大家平起平坐。
“大家可有异议？”
辰龙说罢。
良久，子鼠开口了。
“武林……盟主？”他重复着这个词，显然十分生疏，“相、将、御史、内史、士大夫、廷尉……什么时候又多了盟主这一品阶？”
“嗯？”辰龙显然没听明白。
“没事没事。”子鼠赶紧摆手，“在下山林退隐多年，早已不知外事，望祈诸位见谅……”
“如果你不是存心找茬儿的话……那你可能知道的太少了。”第三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转头一看，说话的是寅虎。他看着子鼠，略有敌意：“你居然连武林盟主都不知道？你居住的地方也太过闭塞了吧，桃花源么？”
“桃花……源？”子鼠似乎又积累了一个新词。
寅虎叹了口气，像是不愿同傻子说话。
“你是什么语气？”子鼠微怒。
戌狗赶紧打圆场。他声音其实很年轻，但总是断断续续十分拖沓，给人一种中气不足的感觉，听久了就忍不住打呵欠：
“子鼠兄……也不怪寅虎语气冒犯，是你不知道武林盟主药圣……这确实是有些孤陋寡闻了。”
“愿闻其详。”子鼠道。
戌狗突然间便郑重其事，不再拖沓了：“武林盟主这个职位可不是能够随便提起的。从古至今，江湖数千载以来就只有过十位武林盟主，而前面九位都垂名青史：
“秦皇嬴政、汉祖刘邦、少林达摩、高祖李渊、后梁朱温、武当张三丰、青天包拯、武穆岳飞、……
“相传在战国年间，各路武士朝不保夕，因此相互帮衬，中原各地都建立了稀碎的小帮派。
“起初时这些帮派并不显眼，专心于战争的诸侯各国都无心于此。不料这些帮派在阴影中磁石般相互吸引，有些甚至已有敌国之力。
“当时战国七雄之下，每一国都有一个强大的门派，他们被称作‘影七雄’。
“那时，诸侯国君都不约而同的诛杀‘影七雄’，因为如果任由这么强大的势力置身背后，他们的政权岌岌可危。
“但有一个国家并不这样做。
“那便是秦国了。当时秦国尚未开化，人人皆习武，尚武精神流传成风。秦王在商鞅的帮助下建立律法，教化国民，却也与各国武者友好往来。
“长期以往，‘影七雄’都纷纷离开祖地，倒向秦国，秦国实力如旭日东升。借助‘影七雄’的力量，秦王无往不利，最终灭六国，一统华夏。
“这‘影七雄’便是最初的武林格局，而秦皇嬴政，便是第一代的武林盟祖。
“后世为了尊重秦皇，所以‘祖’和‘主’有所区分，后世的人都自谦为‘主’。
“正所谓‘清正生命远，致使英雄跋涉来’，一个武林盟主可以调动江湖各派的力量，盛世可与朝廷共权，乱世可以篡权登基……
“所以武林盟主这个职位之重，可见一斑。”
戌狗说毕。
子鼠却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寅虎冷冷的道。
“因为确实很好笑。”子鼠看向了辰龙，这个所谓的武林盟主。
辰龙也毫无畏惧的看向子鼠。但对视片刻后，辰龙笑了。
“是觉得很奇怪么？前代武林盟主都是有名有姓的好汉，可我似乎毫无建树。”
“非也——”戌狗想插话，但辰龙轻笑着打断：“没事，我可以解释原因，毕竟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辰龙顿了顿：“诸位知道沈万山的传说么？”
“那个偶然挖得聚宝盆的人？”亥猪第一次插话，他语气苍老，恐怕是个老头。
辰龙颔首：“相传聚宝盆是龙王的宝物，它能够无限复制金银珠宝，给人带来无尽的财富。金陵人沈万山用聚宝盆积累了无尽的财富，富甲一方。
“此时正值洪武年间，太祖朱元璋命令沈万山挟聚宝盆，给他一阅，并答应在三天后五更前归还。沈万山心里自是百般不情愿，但也毫无办法。
“果然朱元璋不愿归还。于是刘伯温出了一计，当晚四更之后，打更人便休停了。五更迟迟不来，朱元璋也就不用归还，聚宝盆便被骗到了手。
“此后沈家一直心怀仇恨。
“直到靖难之变，燕王朱棣反叛，沈家见朝廷不敌，于是率众起义。在里应外合之下，燕王称帝，改元永乐，建文帝西逃。
“沈家因为迎驾有功，被明成祖朱棣提拔。此后永乐、洪熙、宣德三朝，沈家都是大明最强的势力之一。”
“所以……”亥猪迟疑。
“没错，我就是沈万山的后代，我就是因为钱太多而当上武林盟主的。”可以想象，辰龙在面罩下微笑，“当然我炼药的功夫也很不错。”
子鼠却摇头。
“你理解错了，我不关心你是不是武林盟主……但也许是我退隐太久了吧，你们所说的战国七雄、大明、朱元璋、洪武、永乐……”他看向亥猪，“我全都不知道。”
“你——”亥猪怒了。
“寅虎兄，你给这个‘退隐’多年的‘贤人’讲讲历史，怎么有人会不知道明太祖朱元璋呢？”亥猪显然认为，自己和寅虎同处一个阵线。
寅虎却也有些困惑。
“嘿，等等……问题是，你说的战国七雄我知道，但后面那些啥啥洪武永乐，我也听得雾头雾脑。”
亥猪愕然。他想说话，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了。
“够了够了。”第五个声音响起。
亥猪、寅虎、辰龙、子鼠转头。说话者是未羊，声音带有一种莫名的威严。
“我们不应该讨论历史吧。”未羊冷冷的道，“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讨论七黑剑初七的线索。”
寂静。十二人都陷入了寂静，只听得雨拍打在甲板的声音。
轰隆隆！
远方传来了闷雷声，枝形闪电在叠云中闪灭，有的垂直劈落在黑色的大海上，仿佛天际一棵奇诡的巨树长到了云中。
当那棵闪电巨树伴随着雷声，消失于黑暗时，卯兔说话了。
“有必要么？”
“嗯？感觉你有些心灰意冷啊，你是怎么回事？”寅虎道。
“大家都知道他吧？只是不想提，所以故意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拖延。”卯兔一语点名。
寅虎、亥猪垂头。
“七黑剑初七，我们都太熟悉不过了。从汉初一直到魏晋，他都一直存在。都跨越几百年了，他的杀人速度也一点都没减轻。
“很多剑士纷纷联手，都以为自己杀死了初七，结果过了几天他又开始行动了，扛着一把八十斤重的剑到处杀人……
“现在我根本就不敢去杀什么七黑剑初七了，只求自己不要做过恶事被他缠上……那玩意儿简直就是鬼，一个怎么都杀不死的恶鬼……”
卯兔打了个寒颤，就像有一大桶冰灌入了他脖子一样。
寅虎瞪着卯兔：“啥？你说你面对过七黑剑初七？！”
所有人都一齐吸了口寒气，估计一口气吸进了三斗。他们看卯兔的眼神也明显变了——先前甚至根本就没注意他。
“不说了不说了……”卯兔颤栗。
辰龙、寅虎、亥猪等人都盯着他。
卯兔目光躲躲闪闪，发现四面八方都有一双眼睛盯着他，怎么躲都躲不掉后，才叹口气道：
“好吧……
“那我就第一个来讲讲，七黑剑初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