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苍天饶过谁（二）
王府。
鸡鸣时分，东方微微发白。
看门的四个小厮依然精神抖擞，没有丝毫犯困的迹象。
忽见三匹快马扬尘而来，仔细一看，不是贾政、贾赦并贾琏三人，还能是谁。
四个小厮，便下去了三人前去牵马。
贾政、贾赦见小厮主动过来牵马，正觉着此事有戏，忽闻得其中一个小厮道：“琏二爷，若还是因为那事，请回。”
贾琏道：“小哥，通融通融，帮我给卓公子带个话，带个话就行。”
小厮道：“琏二爷，我想我家姑娘已经说得很明白，我也传达得很清楚，不必再去叨扰我家公子。”
听到小厮口口声声叫黛玉姑娘，叫王卓公子，崇尚儒家思想的贾政，心里异常难受。
但亦懂得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于是跟着叫道：
“这位小兄弟，我是你家姑娘的舅舅，劳烦你去给卓公子带个话，就说我母……”
不等贾政把话说完，那小厮便打断道：“你是贾大人吧？”
贾政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母……”
话刚说出口，又被小厮高声打断道：“贾大人！”
见小厮有意要堵他们的话，贾琏便决心不再因小厮说话而住口。
于是，再次恭声道：“小哥，此事人命……”
刚说到人命二字，忽听得一连串铜锣声响起，把说话的声音全部掩盖，贾琏不得不住口。
拿眼望去，只见大门下的一个小厮正在敲锣。
贾琏一脸郁闷，待小厮不再敲锣后，方才重新开口。
可他刚开口，那小厮又把铜锣敲得当当响，根本不让人说话。
贾琏一时没忍住，大声质问道：“他这是……”
话还未说完，那铜锣声又铛铛铛的响了起来。
只见，与他说话的小厮拿手堵着耳朵，大声道：“琏二爷，他昨儿犯了错，与姑娘说是耳朵不好，姑娘便让他每隔一段时间敲一次铜锣，顺顺耳朵。”
贾琏深知这是小厮在故意阻拦他，还是忍气吞声大声道：“小哥，帮我给卓公子……”
可是，不论他声音多大，不论他说了多少次，小厮始终两手堵着耳朵，没有松手的意思。
贾政面皮薄，气不过，便勒紧缰绳，骑马而去，刚跑没多远，想起病危的母亲，又开始后悔。
回头看去，只见，贾赦、贾琏也跟了上来，又不住的在马背上叹息。
………
荣国府。
众女眷翘首以盼，没盼来四位神医，却看见贾政、贾赦并贾琏三人，如同战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此时，贾母已从昏迷中醒来，但只有倒气的份，口中还断断续续喊着黛玉的小名。
贾政来到床前，扑通一声，跪伏在地：“母亲，儿子不孝！”
贾赦也连忙跟着跪了下去：“母亲，儿子不孝！”
众女眷见状，都止不住的淌眼抹泪。
贾母气喘吁吁道：“此…此事…不怨玉儿…玉儿…玉儿…不欠我们…是…是我们…亏…亏欠了她。”
“答…答应我…把玉…玉儿的钱…还给她…不…不然…我死…死也不瞑目。”
贾政带着哭腔应道：“还，现在就还！母亲，你支持住，我现在去求王卓，他有办法救你。”
说完，便吩咐凤姐去办。
凤姐闻言，心里暗暗叫苦，给贾琏使了个眼色，便一并去了。
回到馒头庵，凤姐便抱怨道：“老爷应得倒是痛快，他也不想想，宝玉娶亲花了多少钱！”
“平日不管事，现在张口就让我去弄几百万，我上哪儿弄去！”
贾琏疑惑道：“王卓下的聘礼不是有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吗？”
凤姐啐了一口道：“你也是个没良心的，宝玉娶亲的钱，哪儿来的！前儿欠的那一屁股烂账，怎么清的！当铺当的东西，又是怎么赎的！”
贾琏闻言，方才回过味来，连忙道：“你先别急，先告诉我，账上现在还有多少？”
“拢共不过一百五十万。”凤姐没好气道。
“一百五十万，黛玉的银子是二百三十万，中间相差了八十万。”贾琏算完，唬了一跳，“八十万，现在上哪儿弄去啊！”
凤姐插着腰道：“现在知道急了，跟你说吧，急的事还在后头呢，我看等老祖宗一没，太太保管会要我把这权力交出去。”
“到时候，所有屎盆子都好扣在我头上。”
贾琏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现在先别想这些，凑钱才是要紧。”
凤姐道：“法子我有，就看你敢不敢弄了。”
贾琏急切道：“什么法子，你快说。”
凤姐道：“王卓下的聘礼里，那些稀世珍宝拿出一些去卖卖便有了，只不过，老祖宗之前有交待，说这些都是林丫头的，让我们不许动。”
贾琏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我现在就着人去办。”
说着，转身便走。
“回来！”凤姐道，“你个没良心的，你现在把东西都卖了、当了，若老祖宗没了，太太追究起来，这些算谁的！”
“唉！”贾琏叹气道，“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凤姐道，“你去与他们明说，那怕老祖宗听见也没事，就说钱不够，现在必须卖东西、当东西，不然不行！”
贾琏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咬咬牙，跺脚去了。
半盏茶后。
贾琏回来道：“卖、卖、卖！老祖宗说，先把她自己的嫁妆卖了，不够再卖林妹妹的。”
凤姐道：“其他人有说卖吗？”
贾琏道：“两个妹妹并湘云妹妹，都说要卖自己的东西，但老祖宗说，她们那些值不了几个钱，便不让卖了。”
“其他人呢？”凤姐又问。
贾琏道：“薛姑娘后面也说了，但老祖宗也让她自己留着，其他人便没说了。”
凤姐道：“好啊，有钱的不卖，没钱的倒赶着卖。”
说着，拿出王卓下的聘礼清单，在一些玉器古玩后面打了勾，便着下人拿到全城当铺去卖。
半个时辰后。
旺儿、兴儿并几个下人一起来报：“二奶奶，这些玉器古玩，常去的当铺并古玩市场都不收。”
闻言，凤姐和贾琏急得站起身来，凤姐道：“不收？为什么不收？”
旺儿道：“他们都说，上面有卓公子的标记，卓公子去年给全城放了话，不许收带有他标记的东西，若有人敢收，他就让那店和人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