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忍一时风平浪静
“他娘的！成心的吧！”袁之孝骂骂咧咧道。
王卓扫了他一眼，他便压着声音，在喉咙里打转。
不一会儿，两个丫鬟端着菜肴呈上桌来，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六个丫鬟中的两个。
袁之孝没好气道：“荣国府没人了，上菜的人还带重样的？”
上菜的丫鬟唬了一跳，道：“回大爷，今儿事多人少，堂内只安排了六人，所以只能由我俩来给你们上菜。”
“哼。”袁之孝冷哼一声道，“词还背得挺溜，我且问你，下面的菜从哪儿开始上？”
“一起上。”丫鬟道。
“哟。”袁之孝略感诧异，“那我再问你，是三桌一起上，还是四桌一起上？”
丫鬟按照贾赦教给她的话回道：“大爷，堂内只有六个人，只能三桌一起上。”
袁之孝扭了扭脖子道：“那是从右往左上呢，还是从左往右上。”
丫鬟愣了一下道：“府里定的规矩，从右往左上。”
袁之孝道：“谁他娘的……”
话刚说出口，就见王卓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碗里。
袁之孝心领神会，立马掩了口把嘴闭上。
他跟了王卓多年，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不需要王卓言语，一个眼神或一个行为就足够。
堂内，另三桌居中的一桌，坐着北静王并另外六公的后人，外加神武将军冯唐。
五短身材，一副蛮子相，和身上华服极不相配的牛继宗，笑道：
“常言道，上人吃完下人吃，人吃完狗吃，吃饭是这个道理，上菜是不是也是这个道理？”
闻言，袁之孝勃然大怒。
正要发作，只听得王卓淡淡道：“吃饭。”
于是，只能隐忍不发，一面恶狠狠地看着北静王一桌，一面胡乱夹菜。
北静王一桌，文质彬彬，一副儒生模样的柳芳，见王卓一声不吭，像个没事人一样，以为是刚才北静王的震慑起了作用。
发问道：“你们说，什么性格的人做鹰犬最好？”
一旁的陈瑞文一面捋他那有些泛白的胡须，一面故作沉吟，就是不答。
旁边，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的马尚抢答道：“自然是勇猛非常的人最好。”
柳芳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马尚又道：“那就是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人最好。”
柳芳依然摇头道：“非也非也。”
马尚扫了一眼王卓，故意提高音量道：“那你说，什么性格的人做鹰犬最好？”
柳芳笑道：“自然是那些情绪稳定，即便心里骂娘，面上依旧平静无波的人。”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听到这话，袁之孝勃然大怒：“笑你娘……”说着，就要起身。
屁股刚离开椅面，便见王卓轻描淡写地投来一个眼神，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北静王一桌的人见状，大多都捂嘴发笑。
北静王虽然持重没笑，但嘴角的笑意也清晰可见。
随着一道道稀罕的菜肴端上桌来，北静王一桌见王卓脸上依旧平静无波，又一起商量出一个法子。
只见，众人纷纷将椅子靠后，待丫鬟上菜时，满脸络腮胡的马尚故意起身，与之相撞。
只听得“啪嚓”一声响，餐盘掉在了地上。
丫鬟唬得脸色发白，连声认错。
北静王一脸谦和道：“不妨事，想必是桌与桌的间距不够，才酿此事故。”
坐在进门右手边第一桌的贾政、贾赦闻言，自知其中道理，连忙吩咐下人重新安排桌椅。
北静王并众宾客都假意表示不需要。
贾政、贾赦心里苦，口中连连道歉，执意要改。
待几名小厮进入堂内，贾赦悄悄与其中一人递了话。
那人心领神会，便开始按照贾赦的吩咐调整起来。
贾政脸上有些挂不住，遂走到王卓跟前，赔礼道歉道：“卓公子，待会儿中间两桌可能会往你这儿靠一靠，寒舍逼仄，还请见谅。”
王卓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空座道：“这边无人，理应如此。”
贾政尴尬地点了点头，便欠身离开了。
下一刻，几个下人便小心翼翼搬着邻桌的桌子，向王卓这桌靠拢，直到两者之间仅供一个人落座才止。
而北静王一桌见目的已经达到，便称现在间距合理，不用再调。
于是，几个下人退去，他们依旧坐在原位不动。
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却拉皮磨粉强撑光鲜的石光珠，见王卓被挤在角落，忍不住笑道：
“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强占的地不牢，这人啊，就该有自知之明，别以为井里看到的就是天。”
石光珠说完，马尚便朝着王卓学了两声蛙叫。
牛继宗笑道：“你这不对，应该这样……”说着，便朝着王卓学了两声癞蛤蟆叫。
众人听得哈哈大笑。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只见，戎陌手上的象牙筷子被折成了三段。
王卓见状，一面吃饭，一面将旁边一双未用过的筷子递给了他。
荣禧堂内，又渐渐恢复了笑声。
柳芳微微一笑道：“这才对嘛，给你台阶，是让你下，不是让你上，别搞反了！”
一旁，形容苍老却精神矍铄的冯唐，深邃的两眼透着精光，夹菜间顺势扫了眼王卓。
见他依旧面无波澜，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叹服，想到自己儿子前段时间的遭遇，又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孽障，活该，没死算你走运！”
一段时间过去，牛继宗、柳芳并马尚几人见王卓没有反应，越发得了势，又悄悄摸摸商量出一个整人的法儿。
见北静王没有言语，牛继宗便将椅子往后轻轻一挪，挪到贾赦身后道：
“恩侯兄，刚才你也看到了，王卓气焰有多嚣张，竟然敢和王爷叫板。”
“虽他气焰被王爷震慑住了，但王爷心里这口气还堵着呢，你们可别犯糊涂，该出手时就得出手。”
贾赦为难道：“可我们也没法啊，总不可能撵人吧。”
一副蛮子相的牛继宗，微微一笑道：“撵人多没意思，我给你支个招，你让下人给他上菜时，上和外面一样的菜。”
贾政闻言，低声道：“这恐怕不妥，内外的菜有别，倘若按外面的菜谱给他上菜，这等于降了他的身份。”
“是啊，这样他便有了话头。”贾赦补充道。
牛继宗道：“不妨事，倘若他真的论起理来，就说是下人上错了，更何况他现在被王爷震慑住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贾政、贾赦无奈，只好出去给上菜的丫鬟交待了几句。
又过了一会儿，新一轮的菜肴被端上桌来。
和之前一样，待给另外三桌上完菜，两个丫鬟才给王卓一桌上菜。
只是，这一次的菜肴，不再是内堂的规格，而是换成了外堂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