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只有群演的经历？
纪天想过，试镜会直接定在《暗涌》剧组。
可是没想到，李薛导演竟然直接将试镜场地，定在了片场，还是正在拍摄中的片场。
随着纪天的到来，现场拍摄也被李导喊了暂停。
全场的焦点，顿时都落到了纪天身上。
“他是谁啊？好面生啊？”
“据说是纯新人，刚毕业的。”
“现在纯新人也敢来李薛导演的剧组面试了？上次不是有个流量小生来，咱们制片人机会都没给，就直接赶了出去？”
“我听说，他是靠熟人介绍。”
“搞了半天是关系户啊。”
“谁啊？导演都愁成这样了，塞关系户也不挑个好点的时间。”
听说是关系户，众人看他的目光，难免有些微妙。
纪天感觉更紧张了。
头一次来这么大的剧组试镜。
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
头一次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
纪天感觉自己头皮都绷紧了。
心中默念着廖帆的提醒，纪天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开始酝酿情绪。
果然，李薛导演定的试镜场所，正是二楼，陆少羽的房间。
好在。
李薛一眼就看出了纪天的紧张，非常关照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五人坐成一排，表情严肃。
听完纪天的自我介绍，除开李薛导演和程遇秋，其他人的表情，都有了变化。
其中黑瘦的那位，更是明显皱起了眉头，不耐地敲着纪天的简历：
“你只有群演的经历？”
纪天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薛导演阻止了他继续盘问，示意纪天准备开始。
与房间内紧张的气氛不同，房间外面，众人心思各异。
有好奇的，有吃柠檬的，还有，偷偷地摸出手机，开始录音的。
就在这时，里头忽地亮了一嗓子：
“猛听的，金鼓响，画角声震。”
霎时间，所有人安静了下来，整幢大宅，只余纪天富有穿透力的唱辞：
“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穆桂英挂帅》里的这段，在场的众人都不是第一次听了。
每次来一个试镜的，都要唱一遍。
论音色，纪天不是最高亢的，不是最圆润的，也不算最清脆的。
相较之下，纪天的唱法，更加地……
端庄?
饰演陆振海的冯谦脑海中闪过的，就是这两个字。
纪天的声音，还在继续：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有生之日，责当尽！”
虽然看不到纪天的表演，可穆桂英那股子‘老娘出山，天下无敌’的气势，即便是不懂戏曲的，也能清楚的感觉出来。
人群中，渐渐传出小声的议论：
“乖乖，我怎么听出了杀气？！”
“这气势，真有种女将军的感觉了！”
“单论唱，感觉这小子比之前那些都强多了，应该是学过的。”
别看这些演员，自己唱可能各种车祸，但锐评起来，都是头头是道：
“这个共鸣，我跟你们说，绝对有底子的。”
“学过？不是，这年头，真有人家把家里男孩送去学戏，学唱旦角的？我怎么不信呢？”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纪天的‘杀意’并未持续下去，反而在下一句，情绪急转直下：
“寸土怎能输他人，藩王小丑何足论；”
“我一剑能当——”
“百——万——兵——！”
唱腔中的豪气散去，尽数化为愤恨，憋屈，终归，落于不甘。
声声哭诉，句句含恨，字字泣血。
从豪情万丈，到脆弱无力。
甚至，还有几分森森鬼气。
这是之前所有试镜者，都没有尝试过的。
冯谦听得，直接愣在了原地。
第一反应，是这小子在瞎搞。
可仔细一品，又觉得无比合理顺畅：
论对于这段的剧情理解，除开导演之外，就数他最熟悉了。
八姨太和陆少羽，一个是他小老婆，一个是他亲儿子。
纪天的唱法，让他不由得回想起了这位姨娘的出身：
多年苦练，终于一飞冲天。
成功登顶，声震十里洋场。
却在事业顶峰，嫁给了一个年龄足以当她父亲的军阀大佬。
是爱情吗？
不。
是大义。
是国仇，是家恨。
可惜。
这次她没能成功。
到头来，落了个香消玉殒，含恨而终的下场。
想到这，冯谦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是啊。
她分明就是个可怜人。
她是该怨的，该恨的。
是化成厉鬼，都要控诉的。
可这，是她的错吗？
不。
不是。
她，可怜！
但更可悲的，是那个时代！
一个吃人的时代！
念及此处，冯谦收起了伤春悲秋，脸上反而露出了微笑。
他从未想过，原本慷慨激昂的《穆桂英挂帅》，还能这么演绎。
可纪天想到了。
不仅想到了，还演绎了出来。
啧啧。
后生可畏啊！
目光，不由得投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如果是这小子。
说不定，真的不用改剧本了。
。
房间内。
黑瘦男子将纪天薄薄的简历，翻来覆去，看了一眼纪天，又再翻一遍。
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只有群演的经历？”
此刻的纪天，还没能完全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眼眸低垂，脸上，还有未来得及收干的幽怨。
看得杨柏不由得对他生出了一分怜惜：
他才刚毕业。
脸也不够韩系。
没背景、没关系、没流量。
没有作品，是因为他没实力吗？
不。
一定是其他原因。
就比如，像自己这样，光看简历就连机会都不愿意给的制片人。
一旁，李薛导演，则是露出了宽慰的笑容：“我没什么好说的，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懂我的陆少羽。”
“杨柏，你之前说什么来着？”
提到这个，杨柏顿时面露尴尬：“……还是你眼光好。”
杨柏是《暗涌》的制片人。
在他心中，《暗涌》是注定成为经典的。
连那些主动求上门的流量爱豆，他都觉得配不上《暗涌》的剧本。
至于纪天？
啥玩意？
群演？！
听说李薛要亲自面试纪天的时候，杨柏甚至差点跟他吵了一架。
什么时候，一个群演，也配来《暗涌》剧组试镜了？！
可刚刚纪天这段表演一出来，杨柏立刻就明白，这一定是狠狠下过苦功的。
什么是未来可期？
这就是！
很快。
房间的门打开了，副导演挽着一脸懵逼的纪天，跟在导演身后走了出来。
气氛融洽祥和。
《暗涌》剧组，可没有愣头青。
副导演这番做派，落在其他人眼里，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纪天的试镜，通过了。
等签完合同，迟早会正式官宣。
这下，所有人的脸上，都换上了微笑：
“恭喜恭喜！”
“厉害啊小伙子！”
“李导为了陆少羽这个角色，都快愁白了头了。终于是把你等来了。”
“还是新人就能通过咱们《暗涌》剧组的试镜，未来可期！”
“年纪这么轻，长得还这么帅，星途不可限量！”
明明还是同样的人，同样的对象。
说出来的话，却与进门之时截然相反。
变脸速度之快，情绪转换之突兀，让纪天这个练习时长四年，剧组经验为零的新人，CPU忽然有点过载。
明明之前还在当面说他坏话，现在怎么突然吹起彩虹屁了？
人均川剧绝活哥？
一秒变脸？
演艺圈的前辈，玩这么花的？
一时间，他都分不清，该对这些人露出什么表情。
这群人里，唯独有一个人与众不同。
他没有笑容，只是用审视地眼光，毫不客气地打量着纪天。
纪天的脑袋里，一下子就冒出了他的名字：
吴乐意。
廖帆的师弟。
帆哥特别提醒过，需要小心留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