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育燕,铸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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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试探千户

望着周遭几处藏兵地,呼延乙那楼低声询问道:“首领,咱们要不要派人去周围看看,确认一下有没有慕容氏的伏兵。”

宇文坚却果断道:“不用浪费这功夫了,对面也是个聪明人,别打草惊蛇。

普拔去告诉须卜欢舅舅,咱们可以撤了,悄悄的撤。”

“诺。”

晨曦,慕容翰带着埋伏的骑兵枕戈待旦了一夜。

鱼饵是撒出去了,但整整一夜,却不见鱼儿咬钩,抬头望望天色,这次空军无疑。

难道是想差了,宇文氏不知道我主力大军南返不成。

此计的来源是斥候在北面的劫杀,让慕容翰判断出须卜欢或许已经知情父亲南返,便赌他急于脱身,这才下的套,现在看来却是白忙活一场。

慕容翰有些失落道:“去,让各部归营休憩。”

“诺。”

正待慕容翰想派人去宇文部营地一探究竟时,只见信骑匆匆奔来,急道:“都尉,前军今早继续向城南进攻,沿途皆无抵抗,尖兵突入宇文部营内,发现根本没人!”

慕容翰当即一拍脑门,喝道:“决不能让这伙强盗轻易跑了,追!”

半夜的时间差,再加上宇文坚在沿途道路上用乱石阻挡消耗,慕容翰等于是在带兵送行。

待宇文坚一行转出无终道,进入渝水西段河谷时,站在山岗上的他遥望见了追击的慕容翰。

此时宇文坚才知道,打了多日交道的慕容氏将领,正是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慕容翰。

宇文坚不免感叹,慕容氏真是人才辈出,慕容翰小小年纪就有乃父之风。

宇文坚起了兴致,环顾周围军将道:“你们谁有胆子,去替我给慕容翰传一个信?”

众人一听,皆是跃跃欲试。

最终还是丘敦虎在一众人中,抢到了差事。

丘敦虎调转马头,笑问道:“世子要带什么话?”

宇文坚笑道:“在蓟城时,让你们背过陈王的七步诗,你去代我送给他。”

丘敦虎嘟囔道:“这诗是七步能写成的?我是不信的。”

即将回家的宇文坚浑身轻松,遂故弄玄虚道:“初闻不知诗中意,再听已是诗中人。

去吧,诵完即走,可莫要枉送了性命。”

在众人的注视下,丘敦虎不情不愿的打马下山了,他原以为宇文坚是要借机嘲讽一番呢,这可是长脸的事。

“都尉,岗上下来一骑。”

慕容翰驻马道:“一骑而已,不必戒备,我倒要看看,是须卜部的谁看破了我的计谋。”

丘敦虎打马到前,扶胸道:“我乃燕公世子帐下,百夫长丘敦虎,今奉世子命,前来颂诗一首。”

不理慕容翰众人反应,丘敦虎便洪声朗道:“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颂完,告辞。”

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丘敦虎兜马转头,潇洒而去。

“都尉,要追吗?”

亲兵的询问将慕容翰从思索中拉了出来,宇文坚说的是两部鲜卑,还是其他?

慕容翰远眺许久,道:“收兵,咱们回棘城去。”

……

随着一天天热起来,满载而归的须卜氏大军和宇文坚收兵西归,但双方都清楚,这并不是战争的结束,而是另一次战争前舔舐伤口的准备。

不过比起慕容部曾经的优势,此刻他们应该在焦头烂额吧,以王俊的操作,慕容廆必然要好好放放血了。

摇摇脑袋,宇文坚跳上了北上的粮车,成一个大字躺下,有着这些护身符,想来回王庭不会再挨鞭子了吧。

在宇文坚的运作下,一辆辆北上的粮车和驮马,正是宇文部损失大量牲畜后的救命良药。

经历过连续战火的精神紧绷,陪着运粮车的宇文坚有空就跳上去补觉,将养精神绝非一日之功。

“普拔你看着点。”

见普拔点头,宇文坚再次跳上粮车,沉沉的睡去。

感受到鼻子上痒痒的,宇文坚动手揉了揉,本以为是哪里飞来的虫子搅兴,睁眼一瞧却是许久不见的苏苇儿。

宇文坚伸手去摸她的脑袋,却被这妮子嫌弃的躲开了。

“你可真能睡,不是夫人让我给你站岗,我早跑没影了。”

宇文坚坐起身,晃了晃睡硬了的脖子,随口问道:“大单于可在?”

“听夫人说,大单于去送拓跋部的大人了,今晚应该能回来。”

宇文坚点点头,从粮袋的缝隙里一连掏出了好几个礼物,随后拿起一个最小的摇了摇,道:“这是给你的。”

“居然还有我的,还算你有良心。”

苏苇儿的眼睛立马弯成了小月牙,起先她还准备借机溜呢。

谁料刚接过礼物,她就被宇文坚弹了一个脑瓜蹦。

趁其不备,宇文坚又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这才对嘛。”

在苏苇儿气愤的小眼神中,宇文坚跳下粮车,溜进了帐内,气的她只能干跺脚。

跟家人的团聚,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待宇文莫圭回来,家宴上,宇文坚草草吃了几口羊肉,便腻的下不去嘴了,天气实属太热,此刻肉食远不如青菜爽口。

或许是见识过太多饿死的人,对儿子的矫情,宇文莫圭不爽道:“你能吃上这肉,都是上天垂爱,却还在这挑挑拣拣,草原上现在饿着的人,没有成千也有数万。”

宇文坚腰杆硬着呢,回敬道:“我吃不吃肉并不影响上天的雨露,而草原上能饿死人,也不是我这个百夫长能管到的,我麾下的大宁部已经很少有人挨过饿了。

草原上饿殍遍野,归根到底还是他们的首领无能罢了。”

眼见父子俩一见面就要开呛,须卜兰赶忙打圆场道:“都少说两句,这天气热,不吃肉就喝粥,逊昵延此次带回来了很多粮食呢,够咱们应急了。”

宇文莫圭瞥了眼打圆场的妻子,不爽道:“就是这万把粮食,本部根本吃不进嘴里,现在王帐外站了一堆要粮食的人,我还愁怎么打发的呢。”

须卜兰用眼神偷偷示意宇文坚,赶紧哄哄。

宇文坚对这帮闻腥而来的贵族欠缺半分好感,若不是自己没能力将粮食分发到个人,绝不会经这二道贩子的手。

他缓缓道:“这只是第一批北运粮,王庭可以以恩赐的方式下发给各部,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小部族都分,算是此战王庭对各部的抚慰。

至于后面的粮食,赏功罚过,总不能他们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会幻想着王庭会免费赏出来。

再说这粮食是大宁部和须卜部豁出性命换回来的,谁要是有意见,让他来找我,看看他羞不羞。”

宇文莫圭神色一动,追问道:“这粮食还有几批?”

宇文坚想了想跟慕舆句的合计,道:“一共三批,第一批随我而来,第二批会晚上半月,至于第三批,估摸要看我什么时候带着质子营回去了。”

一听儿子还要走,须卜兰眼里的泪水又止不住了,宇文莫圭拉着妻子的手安慰,疑声道:“你觉得王俊会拿粮食来要挟?”

宇文坚道:“就算王俊不拿粮食要挟我们,我们也要去幽州。

算起来,双方只破冰了不过半年,尚未建立起来足够的信任,此行若是能说服王俊,令我部跟幽州敞开互市,这对双方都有利。

父亲也看到了此次舅舅为何能成功东出,不外乎段部不插手,而段部不插手的原因,正在王俊。

蓟城方面我宇文部已经抢先一步,没道理白白放弃。

而在辽西本土的士族里,慕容氏依旧抢我一步,这次在大棘城下,就是渤海封氏当了说客。

否则一旦拖下来,我东出大军将被慕容翰堵在慕容氏境内,后果定然不妙。”

宇文莫圭犹疑道:“你为何如此中意王俊,我听其余人说,冬日里王俊险些死于蓟城墙上,若是再来这么一回,他还有命吗?”

历来投资最怕打了水漂,宇文莫圭能有此问,已经是心动了。

宇文坚慎重道:“正因为此,王俊借机连打带削,短短数月便将幽州统合在内,此刻就算洛阳再派新官,怕是也难撼其位,他已经是实际上的幽州王了。

段部、乌桓已是其婿,我们参与进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若王庭连这些都不愿,今后一旦被抛开,半点没有回头路。”

想起先前谈的条件,宇文莫圭颇为肉疼的说道:“一万匹战马,属实数量太多了些,今年又打了仗,少送,或者分批如何?”

崽卖爷田的宇文坚心疼的少,道:“此刻王俊知道我们刚经历战火,是最困难的时候,但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送他足数的好马,以示其诚,一举奠定今后合作的基础。

依儿臣看,此时才是最好谈判之机。”

宇文莫圭黑着脸,骂道:“你小子是不知道咱们这次在草原上死了多少战马,万匹战马我至少得养三年呢。”

化身小钢炮的宇文坚也不虚,道:“一个人成丁要十余年,战后靠我们自身去疗伤,五六年要的,跟幽州保持良好的关系,既能维持少饿死人,又能快速恢复实力,一两年我们便能恢复的七八成,这账怎么算我们都不会亏。

大单于,贫富有别,咱们能让人惦记的,也就是战马了。”

“你...”

宇文莫圭虽然心中气得半死,但仔细一想,宇文坚话里还是有那么几分意思的。

眼见宇文莫圭能听的进去,宇文坚眼神一转,试探道:“此战我宇文部麾下各部,被慕容氏一冲即溃,降者无数,大单于难道没有想想如何解决这问题?”

宇文莫圭面色一冷,气道:“难道我还能将那些部族都宰了不成。”

宇文坚打蛇上棍,起身走到宇文莫圭面前,道:“在儿臣看来,这都是咱们的联盟不够不牢靠,能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不如换一种。”

宇文莫圭哪能不知道宇文坚又要出馊主意了,他用眼神屏退左右,道:“说说吧。”

宇文坚道:“自匈奴起,草原上就设有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连绵百余年。

这些骑官往往都是各自部族的首领自领,像此次我随军征战的须卜氏,千夫长都是一姓,他们认舅舅为主,其次才忠于王庭。

一旦遇袭,王庭只能指望氏族族长的忠心,似这次慕容来袭,少部分人战死,中部分人弃逃,大部分直接当了慕容氏的引路人。

儿臣想,若是再受一次突袭,结果并不会比这次好上多少。”

眼见宇文莫圭听的认真,但须卜兰眼神里则有暴走的趋势,你舅舅可真有个好外甥啊。

宇文坚咽了口吐沫,暗中离须卜兰远两步,道:“大单于何不考虑一下千户制,将我宇文部内的所有百姓都纳入千户之内,给每个千户设定草场牧区,不得随意移动,户口登记入册,统入王庭。

王庭可视情况,分千户官管理。

第一种以须卜氏为例,在王庭的统一下,须卜氏可以化为若干个千户,须卜欢舅舅可以继续统治须卜氏,也可以指定本部千户官的人选,但必须要向大单于禀报并获得允许。

第二种以二叔步六服为例,此战其部族被击散,大单于可以允许其收拢原部,组成千户,二叔原姓纥骨,今后若是再遇同氏可以尽收。

第三种也是最多的,便是混编千户,只要维持战获,这些离散之人就可以源源不断的组成新千户,可直接由王庭派千户管理。

若是有千户太过庞大,亦可从中抽调,组成新千户,由王庭派千户管领。

如此千户之内没有纯同族为倚仗,只有同部族人为主体,加之他部。

打散氏族重组千户,氏族不存,血缘难系,大家都只为一国而存。

千户官不在是氏族领主,而是大单于的臣僚、国家的地方长官,奉王庭命令出征,交税,参政。

牧民不管隶属于哪个千户,都是大单于的百姓,纳贡赋、服兵役、游牧、围猎。”

努力画大饼的宇文坚说的激情澎湃,眼角却一直观察着须卜兰,眼见她掷酒杯来,赶忙弯腰躲避。

啪!

金杯擦肩而过,这砸在身上,还不得红上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