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余波未平
回帐的宇文坚不知道,在王帐的软榻上,宇文莫圭和须卜兰夫妇正说着他。
望着帐篷顶,宇文莫圭搂着须卜兰的香肩,缓缓叹道:“大棘城这一仗,我倒是让那若洛廆成名了。”
侧头躺在丈夫胸口的须卜兰安慰道:“大单于何必说这丧气话,胜负又岂是争一时。
听部族里的老人们常说,当年呼韩邪单于也是先败后胜,遂成大业的。”
“我也只是一时有感罢了,当年若洛廆继承慕容部时,我两部的实力不相上下。
待九年前,他将部族迁到大棘城,采用汉法治国,又用流人耕作。
当时我自以为扫平北方诸部便能治他,而今看来却是事与愿违。
今年一战,我十万之众围困半年,大棘城岿然不动,若洛廆在城内粮积如山。
素延当时因何而急,粮也。
十万之众,不仅让我借遍了辽东诸部,还将部族内数年的积蓄挥霍一空,真可谓熬干了最后一滴骨头油。
可恨的是,大棘城还未拿下!”
须卜兰抬起头望着丈夫,道:“既然慕容氏做的,我宇文部各部效仿如何?
你今个点头,明个我就去寻本部出声支持你。”
宇文莫圭伸臂搂住妻子,道:“谈何容易?辽东鲜卑中,段氏与慕容联姻,我宇文部被孤立在外。
为此父王才会联姻拓跋以制,但你比我清楚,母亲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如此联姻又能支撑几年?
此次打不下来大棘城,我便要寻思在拓跋三部之中,再替逊昵延寻一门亲事了。”
须卜兰未曾想,丈夫会因此战有了加强联姻的想法,拓跋部虽强,但终是索头鲜卑,不是匈奴旧部。
再加进来,像须卜部这样的匈奴族裔,将再次被稀释,过犹不及,而且她也不愿儿子去拓跋部待上几年。
宇文莫圭的手臂紧了紧怀里的须卜兰,继续道:“你也别舍不得逊昵延,马驹儿总要自己跑。
而我们跟慕容的胜负,也绝不是这一仗就能决定的,先定下亲来,或许日后还有转机。”
眼见须卜兰对此事兴致不高,宇文莫圭继续开解道:“逊昵延同样是我的儿子,我也舍不得。
但此役我观若洛廆倒是也生了个好儿子,那孩子跟逊昵延一般年岁,长臂过膝,极善弓射,围城时,还从城头上射死了我的一个百夫长。”
一听这话,须卜兰不服输的哼道:“谁家孩子都没逊昵延射的准,前几日还射雁回来了呢。
慕容家的崽子,只能配吃痰的段氏,我的逊昵延必然要讨个强部的好姑娘。”
跟一个母亲去讲道理,还是关于孩子的,自然是讲不通的,但能匹配宇文部实力的周遭势力,可不就剩下个拓跋部。
第二天,单于帐内,殿后的宇文屈云风尘仆仆的回来了,部族大军在草原上迤逦数十里,不过细瞧骑兵的脸上,黯淡配着无光。
宇文屈云还带来了一个战败的后遗症消息,本来投靠宇文部麾下的辽东豪族孟晖,带着数千本地人转投慕容氏去了。
雪上加霜。
辽东本地人是宇文部进攻慕容氏的跳板,没了他们,攻打慕容氏可谓难上加难。
宇文坚同样蹙起了眉,看来这一仗,彻底将辽东本就不多的本地人推到了慕容氏一边,这对宇文部的打击远胜战场上死了万把人,因为此举拿走了宇文部辖地内为数不多的产粮地。
面对已经转为半牧半耕的慕容氏,单纯游牧经济的宇文部拼发展必然是拼不过的。
不待宇文坚思索,帐中贵族们受了大军衰败的刺激,开始了积极的叫嚣再战,双方数代人结仇,此时又添新怨,一下子帐中似乎没有一个是主和派。
宇文坚跟周遭呼喊开战的青壮贵族拉开了些许距离,忒吵了,时不时就得挨上一肘子,看来昨夜还是休养的太好了。
重新坐定的宇文坚望向王座上的宇文莫圭,再扫过王座左右的宇文步六服和宇文屈云,三座代表本部的大山岿然不动。
能从前线抽身出来,并收拢部族撤兵,显然宇文莫圭和宇文屈云这兄弟俩是明白人,知道此刻再攻,必然也是无功。
宇文坚偷偷再望一眼宇文步六服,沉默的二叔似乎与这请战的场面格格不入,麾下部族未损的他或许是出战的理想统帅。
“二弟,你的意思呢?”
宇文步六服沉声思索道:“我的部族倒是休养了半年,打仗不成问题。
我倒是也愿意去和慕容氏的骑兵碰碰,看看若洛廆还有几分余力,但粮草的问题怎么解决?
少了,千余骑打不出咱们立威的效果,多了,万余骑,王庭恐怕负担不起。”
“粮草?”
一提这问题宇文莫圭也犯了难,就食于敌定然不成,大棘城周遭早已是坚壁清野,而临近的地方,也被自家的十万人马祸祸过,败兵过境,能剩下啥。
眼见卡壳,宇文屈云赶忙出来解围道:“按部族里的牛羊数量,咱们最多能支撑让千把人继续作战,吃一个冬。”
“难道咱们因为口吃的,就眼睁睁放过叛徒,祖宗的仇和新仇也不报了?”
“我饿着肚子也要出这口恶气!”
几个死了儿子、侄子的贵族,纷纷出言,帐中一时间火气骤升。
眼瞅着局面要继续乱下去,宇文莫圭的脸色黑了下来,就在他要出声制止时,却听见后排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响起。
“其实千余骑也可以尝试一战。”
众人寻声望去,不是宇文坚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