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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出使前夕
宇文莫圭召见两人,自然是要先统一自家兄弟的意见。
两人匆匆自各自部族赶来,闻言不由的沉思许久,宇文部正值用人之际,此时放人,与自断手脚无异。
宇文步六服在前线深有所感,果断道:“大单于,若洛廆虽几遭挫折,但咱们也不好受。
正是两家角力的时候,此时这三部匈奴离开,传出去怕是不好。
人走事小,但要是这消息传到慕容部的耳朵里,其必然以为王庭内部不和,到时候助长其气焰,与我前线激斗,怕是不利。
我意压上些时日,待我王庭跟若洛廆分出胜负,再放走三部也不迟。”
宇文屈云斟酌道:“二哥所言不差,此时放归匈奴诸部,必然会助长慕容部的气势。
但压怕是也不好压,毕竟这三部匈奴,跟着我家难时未叛,历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诸部都看着呢,压之必恶人心,还不如似逊昵延说的,早些放了,损力而得名。”
宇文步六服沉声道:“那王庭就往辽河草场派人吧,示之以强,继续保持前压。”
宇文莫圭颔首道:“素延的部族休养年余,初冬前赶到你处,你做好安排吧。”
宇文步六服扶胸应诺。
宇文屈云眼见三部匈奴事毕,转而道:“那挛鞮渊在并州左国城称帝建汉,又被五部匈奴推举为大单于,可见其野心不小。
属于既要晋廷内的汉人支持,又要草原上的匈奴人投效,一旦其真的站住了脚,这对我鲜卑来说,怕不是个好消息。
毕竟匈奴在草原上昌盛多年,对各部的吸引力绝对不小,我怕今天有三部,明天呢?”
宇文步六服哼道:“屈云,你小子怕是担心的太多了吧,并州离咱们远着呢,该着急的是西面的三部拓跋。
按我看挛鞮渊蹦跶不了两天,晋廷的国都在洛阳,若是不解这头顶悬剑,岂能安睡。
拓跋家的三部,遥受河间、成都、东嬴三王所制,内有卫操等晋人为相,必会南下助力。
晋廷只要出兵配合,南北夹击下,挛鞮渊难有胜算。”
在一旁跪坐的宇文坚暗暗咋舌,二叔步六服还是将司马家想的太好了,但凡遇上个正常的朝廷,南北对攻掐灭火苗是能打出来的,奈何此刻司马越最想干掉的是关中的河间王司马颙,刘渊怕是还排不上号呢。
宇文屈云道:“自拓跋猗迤兄弟征西归来,拓跋部未动久矣。
漠北苦寒征之无利,唯有一东,一南可选。
我家借着姻亲能保一时,但绝保不了一世,若是拓跋禄官亡故,东部拓跋西归,两家接壤的坝上草原必起争端。
鼓动拓跋氏南下,将其绊住,为我王庭攻下慕容赢得时间,此为上策。”
却见宇文莫圭似不愿多谈,直接道:“去年本单于见禄官时,见其身子骨还算硬朗,应当不至于一两年内暴毙,东部拓跋之事,先放一放,并州的事,王庭也是鞭长莫及。
倒是本单于准备借机重塑部族,如此便不能起大战,对慕容氏的压力也会骤降,有前功尽弃之患,尔等可有策解?”
眼见两人都在思索,宇文莫圭望向宇文坚,笑问道:“逊昵延,你小子有何办法,让王庭既食熊掌,又食鱼鲜呢?”
看着宇文屈云和宇文步六服望来打趣的目光,合着你们也知道这两件事难办呐。
宇文坚想了想道:“今年二叔在边境上不断给慕容氏施压,算起来王庭已经跟慕容氏打了三年,既然双方都是疲态,那必然有人借机缓了三年。”
宇文屈云蹙眉道:“你是说联合晋廷的辽东太守、东夷校尉,还是扶余人,又或是高句丽人?”
宇文坚道:“王俊的幽州主力在邺城尚未北返,刺史府麾下自然不会轻易做决,晋廷方面就不用指望了。
我的意见是拉拢扶余人和高句丽人,三家合力组成联军,共同进攻慕容氏。”
宇文步六服道:“我当是什么高见呢,这计策王庭两年前就用过了,两家都选择坐山观虎斗,靠不住,靠不住!”
宇文坚也不恼,笑道:“二叔,时局变换,昨日不可成之事,今日未必不可成。
慕容氏不但跟咱们有仇,扶余和高句丽这对难兄难弟也是没放过。
太康六年,慕容廆率领士众向东讨伐扶余,扶余王依虑兵败自杀,其子依罗逃往沃沮。
翻过年,太康七年,东夷校尉何龛出兵助依罗复国,遂使其国复。
十世之仇尤可报,更何况十八年前的逼父灭国之仇。
元康三年八月,慕容廆攻打高句丽,烽上王高相夫狼狈而窜,送五百骑断后而亡,侥幸换了一命。
仅仅三年,元康六年慕容廆再攻高句丽,这次高句丽连先王西川王的墓都被慕容廆挖了,还掳走了高相夫的生母,高句丽几乎灭国。
这也直接导致四年后的永康元年,烽上王高相夫因政变而亡。
美川王高乙弗利继位,但这个侄儿并没有看上去温顺,若是在战场上取得大胜,岂不是更能坐稳王位。”
宇文莫圭似笑非笑的问道:“说的倒是不错,但你准备如何引这两家下场呢?”
宇文坚道:“扶余王乃晋廷所扶,我家又是朝廷亲封的燕公,天然亲近,只要许其利,仇恨催使,当不难拉拢。
倒是高句丽要麻烦些,我家与其一东一西,卡在慕容氏西北东北两侧。
其自诩贵命,又时常小觑我等,跟慕容氏有仇怨不假,借此坐稳王位为内因,估摸王庭若是甘为下首,助其为盟长,扬其名方能成事。”
宇文步六服一拍桌子,喝道:“他高乙弗利凭什么当盟长,仗我家打了三年,平白捡桃子的事,美的他!”
连一向宠溺宇文坚的宇文屈云也摇头道:“若要为从,就算打下来大棘城,也分不到些好处,王庭怕是难以跟下面的部族交代。”
瞧了瞧不说话的宇文莫圭,宇文坚笑道:“为何两位叔叔都觉得只要三家合力,慕容廆就非败不可呢?”
“我一家就令他进退不得,三家起兵,就算是围也够围死若洛廆了。”
宇文步六服笃定道。
紧接着宇文屈云也跟着说道:“二哥说的不错,若洛廆乃连战疲兵,岂能敌三家合力。”
宇文坚笑道:“此次我本就只打算削弱慕容氏,从来没说要一举灭了他啊。”
望着三人投来的不解目光,宇文坚解释道:“东北之地远不如当年,想吞谁就吞谁,慕容廆能结这么多仇家,还只有一隅之地为何?晋廷不允罢了。
三家合兵伐之,打赢了,我家也难吞慕容之地,幽州出面调和是必然。
故此役以削其力为主,若是能重创慕容,接下来的一二年内,将是我家轻取其地之时,届时就不需要三家共分了。”
宇文步六服哼道:“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一口口咬,哪有大口吃肉来的爽利。”
宇文坚心中苦笑,东北处在幽州刺史的控制之下,王俊心里就是拿慕容氏来制衡宇文,在没有绝对实力时,最好半分桀骜都不要有。
眼见宇文坚的预期只是削弱慕容氏,这点小目标显然不是王庭三人愿意插手的,宇文莫圭道:“这小打小闹,就随你去吧,步六服你在辽河看顾着他们一点。
屈云留在王庭助我整合部族。”
“诺。”
得了差事的宇文坚走出单于大帐,往自家帐走时,心里还想着如何出使东北两家,就望见了须卜旗云在帐门前发呆。
宇文坚略有惊奇,走上前去,问道:“你小子不在部内,到我这怕不是有好事。”
须卜旗云满脸的落寞道:“逊昵延,就连你也在说风凉话,我都要被结亲了。”
“结亲?这是好事啊。”
宇文坚掀帐帘,跟须卜旗云钻进了帐篷。
“说说吧,是哪家姑娘要被你祸害了?”
“挛鞮氏。”
宇文坚闻言一口水喷了出来,擦擦嘴,眼里藏着难以置信的目光,问道:“刘渊他们家?”
须卜旗云点点头,满脸委屈的解释道:“我家祖上历代跟呼衍氏、兰氏齐名,皆与挛鞮氏通婚,我家没有适龄的女郎,父亲就只能拉着我凑数了。
当然这会还没作数,要等父亲请示过大单于才行,但逊昵延,我不想去并州啊。”
宇文坚暗自咋舌,草原世家和中原世家用的手法都差不多,都是姻亲为主,几代人下来,都能攀上亲戚,不过嘛,这亲戚之间,刀兵相向的也大把。
宇文坚并没有抢着答话,反而是问道:“舅舅为何会如此做?”
须卜旗云解释道:“还不是临近的三部闹的,他们本就跟我家亲近,听父亲说大楼部内来了个匈奴使者,本来还想鼓动我家也跟着三部一起走的,只不过被父亲拒绝了。
不过父亲虽说拒绝了匈奴使节的拉拢,但他们提出来的结亲策倒是没拒绝。”
好家伙,挖墙脚都挖到自家鼻子下面了!
不过随即宇文坚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若真是如此,须卜欢就不会让须卜旗云来自家这了,暗中做成此事并不需要很麻烦,这才是部族联盟嘛。
看来是须卜欢舅舅在借自己的手,告诉王庭,须卜氏的选择,皆赖上意,就是有些滑头,要让自家去当恶人拒绝刘氏。
看在邺城收获不菲的情面上,宇文坚笑道:“我马上要代表王庭出使扶余,你不如跟着使团,当个副使吧。”
须卜旗云闻言眼中一亮,有这正事,自然不需要再跟着三部去并州了。
打发走了须卜旗云,宇文坚并没有在王庭营地逗留多久,就接到宇文莫圭的命令,让他跟二叔宇文步六服一起启程,往辽河而去。
这次就连刚刚见了没几面的须卜兰也不拦着,反倒是早早替宇文坚打理好了行装。
随着队伍缓步向东,宇文坚回望草丘上招手送行的须卜兰和须卜欢,看来他们也并不想促成须卜旗云跟刘氏的婚事,只不过碍于祖规和部族内的压力,不好当面明说罢了。
轻骑快行,很快宇文坚就跟着宇文步六服赶到了辽河大营。
虽是秋末,但沿途部族牧民的面色却都是瘦削,显然跟慕容廆对峙的这些年大伙都不如意。
来到营地,宇文步六服踩着仆从的背下了马,指着迎接的髡头青年介绍道:“这是统罗突,你们有五六年未见了。”
从给儿子的取名上,不难看出宇文步六服和宇文屈云的不同。
宇文坚绕开弓腰过来接脚的仆从,跳下马背,扶胸笑道:“统罗突大哥,好久不见。”
统罗突走上前来给了宇文坚一个厚实的拥抱,笑道:“逊昵延,你弄来的粮食太少了,要是再多些,养肥了马,我就能跟慕容翰那小子正面相战了。”
宇文坚尴尬的笑了笑,这一见面就说这,有些不好吧。
好在二叔一家对他还不错。
用刀割着羊肉,宇文步六服边吃边道:“逊昵延,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宇文坚道:“我想先派使者去扶余,看看依罗王是什么态度。
待扶余方面定下来,再联合扶余,共同给高句丽发帖,相约在扶余境内商量结盟的事宜。”
宇文步六服点点头,道:“你的想法不错,我的辽河大营附近都是慕容氏的探子,想做到保密很难。
扶余地方偏僻,慕容廆的手,伸不了那么远。”
宇文坚试探道:“二叔,此次出使,尚需要辽河营内的大军配合。”
闻言统罗突放下羊头,敞着油嘴说道:“逊昵延,你想要我们打一仗?”
宇文坚摇头道:“我想请二叔收缩部族骑兵,自我走后,开始缓慢后撤,若我一月不回,就撤百里,直至我回来。”
“这是为何?”
宇文坚道:“扶余这些年能安稳,皆赖我家在辽河挡住慕容氏,否则慕容廆的骑兵哪年不去光顾扶余诸部。
晋廷若不是看扶余人可怜,不再收扶余奴,怕是慕容氏的奴隶生意还要更昌盛些。
高句丽亦是,我们往西退,就是让出慕容氏向北,向东北的通道,逼着他们必须要出把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