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交易
从洗手间回来的川柳千代跟真藏打了招呼，小跑两步回到了座位上，耳饰项链和一身的其他首饰清脆地撞在一起像猫铃铛一样响个不停。
真藏上完最后一道甜品，作为指名服务的项目还必须跟川柳千代聊天。川柳千代似乎很喜欢之前那个太宰治的话题。
“话说阿真你该不会和哪个女人约好了一起自杀，结果中途后悔爽约，女人死了你笑呵呵回家了才被人当成是没良心的叶藏转世吧。”
“才没有那样的事啊。”
老实说真藏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心虚，他和圣喰铃音的关系确实和千代的说法有点类似。不过骗人的一方和打算自杀的一方都是铃音，他只是个可怜的被害者。
“那也太无聊了。那阿真不就变成了空有一张忧郁帅脸的阴湿穷鬼宅男吗？果然我还是更喜欢志贺野先生那种，长相阳光的富家公子吧。”
真藏心说志贺野那婆婆妈妈的性格和恶劣的家庭关系你是完全不提啊，志贺会和他这样的穷鬼成为邻居完全是因为在棒球事业上受了打击性情大变，被家族赶出门了。
但是他之前已经答应了要帮志贺野说几句好话，就算不能昧着良心夸赞也不能说人坏话。于是只好回应道：
“志贺他是个好人。比起你这种性格恶劣的轻浮拜金女可强太多了。”
“诶。看不出阿真本性还蛮睚眦必报的嘛。不过我也不否认自己是个烂人了。”
川柳千代依旧一脸轻浮的表情玩弄手机，把法式油封鸭和日高见真藏放到同一个取景框里面拍照。她似乎不太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可随后她又争强好胜地话锋一转：
“可是我人格烂也是有限度的。除非志贺先生能每天付得起我超过三倍日薪的恋爱费，否则我肯定不会乖乖听话。不像阿真，那群老阿姨顾客的指名费远远没到三十万日元的标准吧，可你还是要在高级餐厅里当陪酒男。真是人格又烂人又穷。”
真藏好想说你个大学生哪来的十万日薪，怕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兼职吧。可是真藏敏锐的注意力忽然捕捉到了川柳千代的这句话有至关重要信息，他表情严肃地凛然挺直腰板，正了正招待服上的领结，问道：
“你刚才说了，只要付得起三倍日薪，无论让你做什么事情你都愿意吧。”
这句话把川柳千代吓了一跳，一不小心把手机摔到了餐盘里。她手忙脚乱地折腾了一会，再抬头说话时脸颊上已经因为局促和紧张泛起了红晕。
“讨厌，阿真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搞不懂阿真到底想做什么，果然还是加价到五倍日薪比较好吧。”
“所以只要五十万？”
“嗯……嘛。仅限今天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你这个人真是烂透了。”
“诶，阿真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出言羞辱我？”
川柳本来眉头微皱想要发脾气，可是下一刻，她就看到真藏把一叠钞票堆在餐桌上，惊讶地说道：
“阿真会随身带这么多现金啊。”
“本来指望拿来还债的，不过这点钱也是杯水车薪，事到如今只能再让催债人等等了。”
“既然阿真这么有诚意的话，你就说说看吧。”
“川柳小姐，我有事情想向你咨询。”
真藏以认真的语气正襟危坐地说出这句话。川柳千代看见面前男青年如此的表现，意识到此事事关重大，于是便也挺直了身体靠向沙发后背。
下午躁动的阳光原本还是在正南方，可是光线瞬间转过一点角度，透过餐厅百叶窗射进房间来。两人之间形成一片由光线组成的，包含些许灰尘和餐桌餐具投影的苍白空间。被空间分割的两人面对面沉默着。
这时的川柳千代表现得不再像之前那个东京辣妹了。
“日高见先生，只是咨询的话并不需要用到那么多钱。但我也不能回答你的所有问题，还是要听过之后再考虑。”
“千代，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开始盯上我。”
“讨厌，阿真还真是自作多情，你就当我是眼睛近视了觉得你的脸长得还挺可爱的，想和你发展成更紧密的关系。”
“少来，谁都知道你这人只认钱的。假期的时候交了有钱男朋友，没到一星期就把人家搞得身败名裂进了监狱，自己倒是提前骗到了封口费和分手费逍遥去了。”
“我那是正义。正义地赚钱。正义的敲诈勒索。”
“所以说你这个人还真是……”
川柳千代拿真藏的鄙夷当配菜，咯咯地捧腹笑了起来。然后她打了个响指，阳光又偏过了一点角度沉入地平线，餐厅陷入黑暗之中。上方的水晶吊灯猝然亮起。
“阿真昨天晚上干的好事可被人看到了。”
日高见真藏感到自己如坠冰窟。川柳千代一向都很喜欢在对话中营造出一种她是上位者的讨厌态度，可现在她哪里是上位，很明显就是降服位。还用漆黑的枪管指着真藏的脑袋。
“用防水布搜集受害者体液是个蛮经典的手法，杀的人又是个重刑犯。你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了，可是哪有杀人不留下痕迹的。”
至少川柳千代没提到僵尸少女的事情，真藏稍微冷静下来了。
“你什么证据都有了，但是没有直接报警而是故意接近我吗？”
“啊，一个高速再生的怪人杀了个控制电器的怪人，动物园里的豺狼打了一架你让警视厅的官僚们怎么逮捕？
你要知道你杀的那个人在我这边的世界本来就没有人权，虽然你也没有就是了。可是念在你是正当防卫和初犯的份上我还是不要对你太苛刻了。”
“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突然住到我家旁边？”
“管理野生动物的行为吧。
或者说监视。监视你不会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危害普通人。
不过监视期也不会太长了，你能一个月老老实实的不惹麻烦，最后就能在东京政府那里登记在案。”
真藏颓然地靠在椅子上，看来饲养僵尸少女的事情遇上了重大挫折。虽然川柳千代暂时不知道房间里的事，铃音是安全的，可是按神父的说法食物保鲜期只有一个星期。如果不能保证每周稳定的食物供应后续又会惹出乱子。
可是真藏转念一想。既然川柳千代愿意把如此重要的信息告诉他，那就意味着两人之间并非没得谈。
他将手肘撑在桌子上。
“川柳小姐，我想和你谈个交易。”
川柳千代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再度打响响指，餐厅其他区域的灯关闭，顾客和餐厅的同事们都像按下了加速键一般快速离开了大门。
“阿真不要装出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啊。我这只是公事公办，熟人关系NG。你说的话我也只能当耳旁风听听。”
“我对其他非法的能力者出手，你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你想对谁出手？”
“拉撒路纪念委员会。”
“这名字还真熟悉，规模超大的前犯罪组织。不过它们已经销声匿迹一段时间现在只剩杂鱼了吧。
可是允许你做这种事对我又没有好处。”
“这群罪人死光了，那就是你的功劳。你应该现在是为政府工作的官方人员吧，猜都猜得出来。”
“我对你没信心。你要是死了怎么办？”
“我死了不是刚好减轻了你的工作压力吗？一条危险的豺狼死了而已。你总不会要说你担心我的生命安全，不想让我死吧。”
“所以说阿真你啊，为什么总是把我当成小人呢……”
川柳千代嘴上这么说，可是却又狡猾地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这大概是你能拿出来最好的交易条件了。计划的细节都要向我报告，我也想过一下当上司的瘾。
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真藏转身离开，可是刚回头没两步就撞在一堵空气墙上。他和千代身处的空间全都被封闭起来了。
“这是？”
“不是那里啦，笨蛋阿真。来我这边。”
真藏乖乖回到餐桌旁边。
千代突然像只矫捷的野兽一般跃起，用右手掐住了真藏的脖子。她把真藏按倒在餐桌上。她的力气很大，像是一具全金属绞刑架让人动弹不得。
真藏的肺部彻底进不来空气，他已经开始窒息缺氧了。
“放轻松放轻松，就当被手法超级粗暴的泰国师傅按摩了。”
身体死亡的瞬间。意识消失的瞬间。
真藏发觉自己躺在餐厅的椅子上，午后的阳光照得他脑袋昏昏沉沉的。那五十万现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摆在桌子上，而桌子对面的川柳千代早就不知去向。
身边的女同事不停地摇晃他的身体。
“阿真醒一醒。你怎么陪客人聊天聊到一半就睡着了？被老板发现了会骂人的。”
不过现在的真藏听不进去女同事的话。他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交易发生在川柳千代控制的梦里，她取得了绝对主导权。看来事态变得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