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八水绕盛京
此时此刻。
陈厌胜和陈厌平一同来到乌衣巷的时候，认出了巷口曾经多次施舍给他残羹剩饭的大婶。
现在的他换了副装扮，洗去那一身的污垢，大婶已经完全认不出他了。
他将一枚银子丢给大婶正在月台上嬉戏玩闹的孩子，然后循着陈厌平指点的方向，深入乌衣巷。
沿着巷子往里走，街道越来越宽阔，行人和拉装大型货物的车马也逐渐多了起来。
清晨稍散的雾气之外，隐隐可见千帆竞发。
盛京多水。
算上城内城外，有八条大河的主干环绕整个盛京城，因此人们常说“八水绕盛京”。
城市之内也是遍布河道，各种小河星罗棋布，锦织密缝，在盛京城中绘出一张密集的蛛网。
而乌衣巷最北边的这条，正是环绕盛京城八条大河之一的“秦炀河”。
陈厌胜来到乌衣巷最北边的码头时，正是码头每天上午最繁忙的时候。
由于码头贡献了巨大的人流量，每当大客船靠岸，兜售各种食物的小贩就要把船下围个水泄不通。
码头上卸货工人们的吆喝声震天，在一旁企图指挥他们小心一些的商贾也是急的大汗淋漓，唯恐他们卸坏了货物。
通过水道进入盛京的旅客，则正接受码头防务司的排查。
由于门道中人的存在，朝廷要确认每一个奇人异士都要接受检查，登记身份。
这番麻烦的手续，也是拖累了普通人。
秦炀河码头，商、客两用，乱成这般，是每日都能看到的景象。
陈厌胜穿过乱成一锅粥的码头，走入码头对面某条遍布小吃摊的巷子，路过一个馄饨摊和一辆肉酒车，终于看到了陈厌平所说的“斗狗场”——
这地方横立于闹市之中，面积竟是不小，足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听说这地方建的时候，请教了道家的门道中人，调用市井百态做为阵法，为此地做了遮掩。
所以，仅从外面看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有这么个地方。”
陈厌胜的帽子里，陈厌平低声说道：
“这地方已经经营了很长时间，码头上的漕帮大都在这里有股份。
所以，如果咱们想从这里挖一些东西，就容易被他们敌对。”
陈厌胜闪身躲过一个横冲直撞过来的醉汉，听着耳边出现的叫嚷声和狗叫声，低声道：
“漕帮数量很多吗？”
帽子里的陈厌平肯定道：
“是的，就乌衣巷北边这一小段码头，就有金紫帮、储奇帮、太平帮、东水帮、千厮帮、临江帮……等十多个小帮派。”
陈厌胜避过人群，挤进一座斗狗的小围笼中。
只见这场斗狗即将开始，两边恶犬正朝着对方狂吠。
恶犬的狂吠声引起了观众们的欢呼，各种不堪入耳的叫骂在钩栏旁边爆发了。
盘子已经打开，大量铜板被押在了庄家手中，观众们不仅期待着血腥的战斗，还期待着场中的恶犬能帮自己赚回早上的肉酒钱。
人声太过嘈杂，陈氏兄弟两人不得不使用耳垂上的阴鱼，才能勉强听得到对方的声音。
“现在这个时间，大概是码头早上最激烈的一轮斗狗了。”
陈厌平的声音回响在陈厌胜耳边。
三言两语的解释，让陈厌胜心中五味陈杂。
“因为这个时间点，码头工的夜班刚刚结束。
他们在码头上喝过肉酒，补充了一整晚的体力，就要回去睡觉了。
来到这斗狗场的，都是些在码头上做力工的苦哈哈，他们晚上卸货的工作强度很大，早上起来喝点肉酒，几乎是唯一的消遣了。
喝完肉酒，回去睡上一觉，就又到了晚上需要上工的时间。”
陈厌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陈厌胜耳边滔滔不绝。
“肉酒里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好肉，但下水和肉糜不少，便宜且量大，干体力活的码头工最喜欢了。
但即便便宜，他们也要变着法省钱，妄图在斗狗场上，把消耗在肉酒上的钱，赢回去。
你说他们是贪婪吗？好像也不是。”
大哥怎么突然想这么多……
陈厌胜看着庄家喊出“买定离手”，问陈厌平：
“最终还是庄家赚钱吧。”
陈厌平的回答让他有些意外：
“在场押注的，有一半能赚到钱。
这座斗狗场的客人大都是码头上的苦力，苦力手里没几个大子儿。
如果让他们赔个底掉，下次他们就不回来了。
如果让他们欠钱，他们烂命一条，恐怕直接就跑路了，最终还是斗狗场吃亏。
所以，这座斗狗场里，无论输赢，钱的数量都是不多。
为了让他们再来，不如每次都让他们其中一部分人小赚些。”
陈厌平话音一落，斗狗场中两只恶犬已然出笼。
爆发的欢呼声和叫嚣声中，两只恶犬咬作一团，斗狗笼中登时血腥一片。
血腥混着尘土，在破布棚顶透进来那逐渐炽烈的阳光之中甚嚣尘上。
一只狠劲撕咬，另一只疯狂逃窜，狭小的斗狗笼被撞击到发出不绝于耳的砰然之声。
与此同时，血腥味弥漫开来。
欢呼声更紧了，被咬住喉咙的狗在疯狂挣扎中逐渐没了力气，终于在留下一地污血之中动弹不得。
随着庄家宣布其中一只狗的胜出，围在斗狗笼旁的欢呼声完全遮盖住了沮丧和咒骂……
陈厌胜在拥挤的人群中费力穿行，经过了数个被围的水泄不通的斗狗笼后，终于来到了某个类似仓库的地方。
大量的狗笼在此地堆积成了两面墙壁，墙壁中间较为开阔的地带，正有漕帮成员在训狗。
一眼望去，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笼子里，几乎每只笼子都有狗。
有些正朝着外面狂吠，有些略显疲态，有些则闭着眼睛，不知死活……
“他不在这里。”
陈厌平在陈厌胜耳边说。
“他金发碧眼，很容易认出来的。”
陈厌胜便继续往里走。
没走几步，就被一个漕帮成员拦了下来。
“干啥的。”
那漕帮成员人高马大，身高恐怕将近两米，刚刚坐着不起眼，站起来仿佛一座小山。
“找狗剩。”
陈厌胜一边说着，一边将半颗银子递了过去。
谁知壮汉看到银子，竟然一把将银子推了回来，说：
“找他干什么。”
陈厌胜心中有些诧异，收起银子：
“想让他帮忙训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