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御门对峙
德胜门大营。
一片的热闹气氛。
“这帮北虏狗，都是纸糊的。”
石亨大摇大摆走进帐中，红光满面，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石彪也跟着他走进来，将大锤放到地上，站在众人眼前指手画脚的比划着。
“北虏的骑兵不禁打，俺俩带着骑兵一冲上去，他们就全都哭爹喊娘的逃了！”
“哈哈哈！”
很多人都不明白，石亨已经贵为侯爵，虽然还没有拿到诰券世袭，但这辈子享福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这次德胜门夹击战九死一生，却要主动请缨。
的确，作为朝廷的新贵侯爵，更应该做的是在后方坐镇，等打赢后再动用关系，在功劳簿上添上自己的名字，这也是像他这种身份的人该干的事。
只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石亨心里真正的想法。
这次石亨主动请缨出击，为是洗刷两个月前，在土木堡被击溃连夜逃回京师的耻辱。
在外人看来，石亨拥有护驾天功，是土木堡一战唯一不降反升的，京师保卫战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拼命。
但只有石亨自己知道，那些天逃难的日子有多屈辱，有多绝望！
石亨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大功，是颗颗血淋淋首级都能看得见的战功，那所谓的护驾天功，只能让他觉得自己是和那帮文官一样，靠这种沽名钓誉的假面具活着的废物。
而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行径！
所以这一仗，他必须要打，是为了他找回自我而打，是为了让他自己以后能在所有人面前抬起头，堂堂正正坐在这个侯爵的位置，直视部下的眼神而打。
今日这一场德胜门夹击，一开始于谦提出的时候，很快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
道理很简单，瓦剌是以骑兵为主，土木一战以后，京师三大营精锐损失殆尽，剩下这点家底，全都调到三千营去了。
九门的将领们全都指望着一旦开打，他们那边支撑不住，这一万多三千营的骑兵救场，谁也不愿意拿能救命的底牌去冒险第一个打出来。
万一最后的骑兵葬送，那剩余的二十万大军就都是清一色的步兵，完全是被也先牵着鼻子走了。
但于谦之所以是于谦，就因为他的胆子非常大。
恰巧石亨也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于谦这种出奇兵的想法，与想要一雪前耻的石亨心思不谋而合，两个人一拍即合，又短暂的站到了一起。
在众将还在犹豫时，石亨和石彪已经站出来担当这次突袭的主力了。
而且在打这一仗的时候，石亨和石彪都是玩了命的，都第一个冲上去大砍大杀，一副不惜命的派头。
这一点，于谦看得出来。
他并不知道石亨心底这些想法，但也是比较欣赏石亨这种居于高位，依旧能亲冒矢石的态度，这是很多朝廷武将都没有的素质。
“打得好！”
“这一仗，让也先不敢轻视我二十三万守军，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我大明军人，都是有骨气，有血性的！”于谦上前，重重拍了拍石亨的肩膀，道：
“我会替你请功，禀明陛下你德胜门这一仗的功劳！”
石亨不是为了争功，更不是去救刘聚，他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单独击败瓦剌的实力，也是在向世人证明，土木堡那一仗他是被败军拖累，与他本身无关。
事实证明，石亨做到了。
“是该请功，但不是为我，是为他！”
石亨说着，指向一旁站着，衣甲上满是血迹的青年。
如果说石亨是坐在那不动就散发着威严，令人不寒而栗的话，那么手持双锤上阵的石彪，就是大大咧咧的代名词。
石彪简直是人如其名，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子彪悍的气质。
“这一仗，石彪冲的比我还快，若要论功，他也是第一功！”
于谦看向石彪，笑道：“论功的事，日后会有兵部封验查勘，还是击退了北虏再说吧，我们来讨论一下，接下来应该如何进行战策。”
“这一次，也先应该只是试探，传令九门，不可轻敌大意。”
“告诉守卫西直门的金吾卫指挥佥事刘聚，这次他立了一大功！”
一名标兵应声而走，但紧接着又有一人入帐，神色焦急：“帐前急报，城外来了一名瓦剌使臣，带来了…”
他说着，停顿片刻，才是伏跪在地，惶恐万分的接着说：“他带来了城外那位陛下的圣旨，说是要于谦、石亨、胡濙、王直四位大人出城见驾！”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阴云密布。
石彪双眉微挑，站起来怒骂：“这个虏酋，怎么竟出阴招？”
“听守西直门的刘聚说，这也先催促着掳掠来的百姓当挡箭牌，现在又搞了一个什么假皇帝的圣旨，不就是要把几位大人骗出去杀了吗？”
“不能去，去就上当了！”
于谦看了一眼石彪，苦笑一声。
要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但石彪话糙理不糙，这也先的确是阴招迭出，号称什么大元太师、瓦剌部大汗，自从打进关，用的都是阴招。
紫荆关不知道是怎么被攻破的，但于谦知道孙祥的能耐，牵制住一段时间还是没问题的，紫荆关如此迅速就被攻陷，估计还是也先用城外那个皇帝暗中搞的鬼。
对于谦来说，他并不在乎城外城内哪个皇帝是真是假，他只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两个皇帝的事会对城内守军的军心造成严重影响。
所以，城外那个必须是假的，城内这个就算不是真的，那也得是真的！
“你出去告诉那个使者，两军交锋，不斩来使，本兵今日且饶他一命，我大明从来没有什么两个皇帝，真正的皇帝已经回京，就在军营中，让他省了这份心！”
标兵将于谦的话原封不动的传了出去，众人本以为这件事也就这样了，下一步最主要的，还是要迎接瓦剌的进攻，却没想到，也先并没有放弃，很快又一个消息传了回来。
“不好了！”
“城外那个皇帝已到德胜门前了，我军左翼已经出现骚乱，很多人说不敢打皇帝，放下武器跑回大营了！”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
于谦也是脸色阴沉，他能说城内这个是真的，但不可能保证所有人都是这么想，包括此时帐内的这些大将勋贵，可能也都是心思各异。
他们都是这样，九门的那些兵卒军官，就难保浮想联翩了。
也先这一招，还真是毒啊！
现在该怎么办？
于谦正在恍惚间，帅帐忽然被人打开了。
朱祁镇出现在众人眼前，微微一笑，道：“朕曾答应过于卿，非必要时不亲自下场，但现在虏酋已经猖狂到了如此地步，用一个假皇帝乱我军心。”
“朕，决意与他当面对质！”
“真假对峙，假的自然无所遁形！”
说完，朱祁镇转头望向一人。
“石彪，朕听说你在西直门一战一马当先，骁勇无比，朕帐前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朕现在进你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许你专领护驾将军一职！”
石彪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如此重视。
他连忙起身，伏跪在地。
“臣叩谢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