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青山绿水间的小小四合院式的疗养院里，不知道举办了多少届的某届三行诗比赛正在举行前三名的朗诵表演。

第一名共十位获奖者，第二名共十位获奖者，第三名共十位获奖者，特等奖有五名，创意奖有两名（这里得详细说一下，一位的创意是什么也没写，另一位的创意是什么都写了。）

被表扬重在参与的只有一位，可惜主办方没有设立参与奖，但他也承担最重要的角色--和其他工作人员一同作为朗诵台下的听众。

“过年好，好过年，过好年。”第一名的第一位朗诵完他的诗歌，并要求年岁比他的给红包，旁边的护工兼主持人提醒他：他是这里年岁最大的。

“年大爷写得非常精彩，甚至用上了自己的姓氏，足以看出他对生活的热爱，让我们掌声有请下一位。”

台下的掌声不急不忙。

“开开心心，开心开心，爱开不开。”第一名的第二位朗诵者念完大作后，指着台下唯一的听众说：“随你。”旁边的护工兼主持立马调和氛围：“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让我们给这位炫酷的老太太热烈掌声！”

但就在第三位朗诵者要驾驶电动轮椅上台时，一个轮子卡在缝隙里，台上的人只好帮忙抬轮椅，而台下的人则该去厕所去厕所，该趴在桌上睡觉继续睡觉，一时间这些人也分不清谁是工作人员，谁是疗养员。

其实并不区分必要，总有某个时候是什么工作的相关人员，也会在某个时候不管情愿不情愿而成为疗养员。

老头坐在花园里的石桌上望着远处绵延的群山，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句绝妙的诗，但没等在心里读出第二个字，那句绝妙的诗就消失了，完美符合所有对“灵感”的描述，而老头是花了二十分钟才确认自己一个字都不记得后，才明白那就是传说中的：灵光一现。

他有些失落，如果记下了灵光一现中的那句诗，说不定就能不用排队上台去背诗，而是在众人的拥簇下去真正的朗诵。

但是灵光就是这样的东西，重要的不是灵光中显现出了什么，而是灵光一现后留下的无尽回念（虽然也回念不出什么实质性内容），和遗憾。

老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后面的简陋场地上，诗朗诵已变成闹哄哄地拔河比赛，两队人马分别拽着轮椅不撒手，而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固定在支架上的平板。

“我可能再也想不出什么绝妙的诗句来赢得三行诗的第一名了。”

这是老头在地球上最后的想法。他将条纹衫换下，叠好，整齐放在不起眼但被看见也不会被怀疑的地方。就在他将要离开时，又忽然想起，这是地球上的秋季：

一个丰收生命果实的季节。

他现在只有一个选择，把自己最先写的那首三行诗找回来，他当时写完后觉得不满意，于是揉成纸团扔在了垃圾桶里，结果那是迄今为止写得最好的一首。

但地球人并不知道，这座普通疗养院里的一个普通老头，正是恒星制造厂的创始者，老头自己也不知道，“恒星制造厂创始者”是那些考古学家根据考古发现给他小心翼翼带上的称号。就是一个称号而已，但不妨碍他同时是一个老头，更不妨碍他缺乏三行诗的灵光。

但他的确是恒星制造厂的创始者，就在当时把自己写的第一首诗揉成纸团扔到垃圾桶时，在完全不经意间搓出一个小黑洞，而那个纸团恰好就漏到了黑洞里，而黑洞在吞没纸团后也恰好消失无踪。

一切的机缘巧合都安排得恰到好处，生怕被谁发现有这么一段小小事件一样。

而老头在是诗朗诵前已经翻遍了疗养院大小的垃圾桶，都没有找到他最先扔的纸团，这从侧面表现疗养院的保洁工作十分到位，而且每天都准点到位，绝不会给任何人后悔的机会：

扔了就是扔了，找不到就是扔了这一行为的唯一结局。

老头知道在地球这种水平上找不到的，但他记得宇宙潮汐的涨落，不管是经济还是文明都会经历起伏，时间也一样。

但时间就像书包，里面能装很多东西，有时候就是找不到想要的那块橡皮、那张纸币，这时候只能把开口朝下抖一抖，虽然里面装着的东西全部会掉一地，但或许就能找到之前不见的东西。

老头就是这么想的，他已经沿着山路走到镇上唯一的彩票店。

“给张最近的票。”老头敲了敲当做柜台的方桌，趴在上面睡觉的老板抬起头，望了他一眼，说：“你得自己选。”

“我选好了，就是最近的票。”

老头的固执让昏昏欲睡的老板彻底清醒过来。

“你确定是最近的？最近的彩票”

“是的，最近的彩票。”老头有些不耐烦地指着墙上写满的数字；“就最上面那一排”

老板瞪了一眼老头，又瞄了一眼还在店里琢磨彩票走势的其他人。还好其他人都专心致志地沉浸在选号中，没人注意他和老头的对话方向已远远超出这家彩票店理应容纳的范围。

那台木箱一样的台式电脑显示的波折图从数字走势变成了复杂的星系图，上面有许多移动的“x”，每一个都代表或将到达地球的UFO。

针对这家隐藏在彩票店里搭车客候车厅而言，由于是偷摸摸进行的飞行追踪，最多了解航线和到达时间，而具体是什么飞行器：载货式、客运类、私人类、偷渡类还是搞什么危险物品运输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对搭车客而言是必须承担的风险：UFO。

如果运气极度不好，乘坐的是来自如果星的飞船就非常糟糕：因为这世上到处都没有如果。

老头选好了一艘即将到达地球的飞行器，按手里那张彩票上的到达时间及位置坐标前往下一个目标。

临走前，他和彩票店老板聊了几句。

“这附近不是有超空间走廊吗？为什么星际客运还没开通？”

“你不知道？最近有很多出版商在起诉宇宙基建公司呢，那你肯定也不知道这天上的太阳具备全天然的野生转码功能，和这地球具备全天然的野生播放功能咯？”

“这和你说的出版商起诉基建公司有什么关联？”

“关联大着哩！出版商怕太阳把宇宙背景辐射里所有东西都投屏到地球上，但这是存在生命的星系，不能随便要求毁灭，所以出版商要求关闭这附近的超空间走廊，并且禁止任何高于地球的文明踏入太阳系，怕那些飞船携带偷录设备。”

“基建公司怎么说？”

“就拉拉扯扯这么多年，基建公司说这附近的超空间走廊由于那些出版商从中作梗，处于持续亏损状态，他们当然更不情愿关闭。”

“那这样的话，停泊中枢有开放使用吗？”

老板朝他挤挤眼，小声说：“管他们打官司干嘛？我们搭车客有的是操作指南！”

就这样，老头根据彩票上的坐标找到了停泊中枢，一个隐匿在住宅楼里的停泊中枢。

根据彩票上的记录，就在B栋16楼的404户。

是的，就是这篇不算小说的小说的第一章提到的那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