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宇宙的三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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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和瓦达为了节约住宿费,搭乘末班空港垃圾分类车回到中枢停泊港。

本来打算回飞船休息,但是到处都没找到瓦达的飞船,瓦达去询问了管理员,那是个头戴鸭舌帽,脚蹬长靴的时髦家伙。他坐在中枢控制台后面,脸都没从鸭舌帽的阴影下抬出来,等瓦达说明来意后,先是问瓦达飞船的型号。

“红灯船厂的全景式飞船最新995款。”瓦达仰着脑袋,神色中都带着自豪。

“哦,那个推出五折优惠还能分期付款的全景式飞船最新995款。”管理员啧啧了几声,听不出是称赞还是喂鸡。

“我查到你还剩余三百年的分期。”不知道停泊管理员为什么能查到这些,但他又啧啧了几声。

“有什么问题?和我停在这却不知所踪的飞船有什么联系吗?”瓦达终于意识到对方把话题扯远了。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管理员依然没有露出自己的脸,只是翘着那双时髦长靴,一副不得了的高高在上的样子说:“当然有问题。你的飞船没有停泊在这里,进出港记录显示它只待了不到十分钟,恰好错过我们最低收费时间。”

“你的意思是它被偷了!”瓦达捧着脸尖叫道;“我还有三百年分期呢!给我写个凭据!我去报案!”

“然后你的飞船进去坐牢,你就凭空遨游?”管理员放下脚,探着身子朝瓦达说;“我就知道是个什么也不了解光看广告上的五折优惠和分期付款就掏卡买飞船的解螺旋!

那可是安装了最沉默的程序员编写的自动驾驶程序的飞船!你离开时没有关闭自动驾驶程序,就像停车没拔钥匙!自动驾驶程序自个儿开着飞船跑出去逍遥自在了!别在我这找!赶紧去垃圾场看看有没有新报废的飞船吧!”

说完,那个鸭舌帽转过身,晃着那双装满铆钉的长靴走了。

我惊奇地望着那个离开的管理员,完全错不了!那极具线条感的镂空后背,轮廓分明的流畅四肢,错不了,的确是张靠背椅!

“嘿!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家伙居然是个靠背椅!两条腿还套了靴子!”我眼珠都瞪出来了,怪不得看不见那家伙的脸,原来是顶着一套空衣服的靠背椅!

“这难道不是鬼魂吗?!”我失声叫道,不知哪家火葬场的烟囱修得这么高,能让鬼魂获得宇宙速度离开地球,还飘这么远的停泊港当差,除非地球之外的地方也存在鬼魂。

“小海,记住你是坐飞船来的,别迷信。那家伙是永恒站立星人,长得像张椅子而已......我们还是先去找飞船吧。”瓦达的眉毛忽然撞到一起,整个人龇牙咧嘴,双拳紧握,就在我以为他踩到电门时,他又迅速恢复平和。

“你刚才怎么回事?”

“蓄力。”瓦达说在碰到发怒又找不到发怒的对象时,他会把怒气存蓄下来,然后封装好放在阴凉通风的位置保存,当找到该怒气的所属对象后,当面免费快递给对方。

“那家伙居然私自开我的飞船出去寻欢作乐!”怒火中烧的瓦达很快完成第二包怒气的打包。

这是停泊港几架飞船告诉瓦达的,准确说也是飞船上的自动驾驶程序。他们的主人曾经忘记按下自动驾驶程序的关机键,但在第一次自动驾驶程序开飞船偷溜后,往往第二天会带着一飞船的罚款单、欠款单、甚至法院传票单回来......有些驾驶舱内甚至装着不明生物尸体或者活体.......

无需承担刑事责任的那些飞船驾驶员还有机会再回停泊港接着开飞船--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即使再三忘记自动驾驶程序的关机键,也终生不忘离开飞船后用铁链将飞船栓在停泊港专门的柱子上,然后外加一把朴实无华的锁。

这里有个要点:切忌密码锁,尤其是智能密码锁。

把钥匙挂在脖子上,或者放在停泊管理员那。然后就可高枕无忧地四处闲逛,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飞船在哪飚速,撞碎了哪的超空间限速路标,或在哪个能量站充能充得酩酊大醉,还撞飞了拿账单的服务员逃逸,还有更危言耸听的--和另一个自动驾驶程序驾驶的飞船私奔出逃!只给飞船主人留下几百年的贷款......

瓦达咬牙切齿地表示如果他买的那艘红灯船厂的全景式飞船最新995款敢私奔出逃或则肇事犯法,他一定要亲自按照可回收、有害垃圾、厨卫垃圾等垃圾分类准则将那艘红灯船厂的全景式飞船最新995款分包送入垃圾场。

“呜呼,挺可怕。”那架被三个铁链拴着的飞船打了一声呼哨,蝴蝶结似的锁链哐当响,然后他阴阳怪气地提醒瓦达:

自动驾驶程序是软件,飞船本就是一堆垃圾拼凑出的硬件。

“哦,那个伟大又偏僻的半干不干的星球上的伟大诗人曾说过。”那飞船上仍没关机的自动驾驶程序旁若无人的高声朗诵起来:

“灵魂!躯壳!不是珍珠与蚌壳的瞎比较,胜似屈尊于文字中的爱之娇!哦!我就是那宝贵的灵魂!让这堆废铜烂铁能够寰宇遨游。”

瓦达在旁泣不成声,十分无奈又后悔没有关机,也没有栓好自己的飞船。刚刚那架飞船的能量似乎充盈过剩,又开始嚷嚷什么爱情啊、自由啊、月亮之上啊,其他原本不吭声的飞船也听得躁动起来,不是大灯乱闪就是发动机乱响。

“怎么办,小海,我可能要去坐牢了。”瓦达抽泣着。

我环视了一圈那些被栓在柱上的飞船,然后在发动机进入炸街前的闷声准备时,心平气和又尽量放开嗓门;“你可以手动驾驶。你在掏电子卡付钱时我无意见到你电子驾证上的照片--哇呜!”非常夸张的惊叹并得意地盖过那些蠢货发动机发出的呜咽。

“非常帅气!”我笑眯眯地拍拍瓦达的肩膀,也朗诵一般开口;“为什么不试试手动驾驶呢?你通过驾驶考试了不是吗?”

“但是...哦,是的,嗯,手动!当然!”瓦达破涕而笑,拽着一手拳头说当年也是开过手动急刹二手飞船的经验性驾驶员。

停泊港立刻鸦雀无声,那些飞船关了光柱朝天的大灯,熄了发动机,闷不做声地停泊原地。

“哦,灵魂;哦,躯壳。”我在之前那艘会念诗的飞船旁自顾自地高声朗诵自己刚仿的作品;“哦,灵魂;哦,躯壳;别进了门就以为自己是主人,成了螺壳里的寄生只是作鬼附身!”

周围响起类似刮风的呜呜声,但我身上的汗毛一丝不苟,瓦达幸灾乐祸地拍了拍那艘飞船,然后告诉我那不是风声,是自动驾驶程序自动关机的声音。

“你真是个全能天才!”瓦达边走边夸,问我还有什么诗作可供赏析,我走得双腿发软,只想赶紧找到飞船休息。停泊港那几架飞船说过,这附近有座山,上面有弃用的翘曲飞道,私自溜出去的飞船最喜欢跑到上面参加“超光速飞行比赛。”

“那什么弯曲飞道是什么样子的?这山路连水泥都没铺,他们怎么比赛?”我望着头顶昏暗且巍峨的高山,原始气息非常浓烈。

“翘曲飞道。”瓦达纠正道,然后开始滔滔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