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真的有那么诚恳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郝艾乾还是很喜欢江渝木的。
只是这种喜欢，其程度会在余梓夕结束对她的质疑后，以抛物线的轨迹下滑。
就像这两天，余梓夕不再就居家办公说什么了，她又开始纳闷，江渝木怎么还不走？
她马上就要继续招聘新人了，并且已经请示过盛泽辛。
万一江渝木到时又横插一脚，把她选中的人全部刷掉，那岂不又是功亏一篑。
事实上，这次她为招人找的名目，是提升洞知传媒的引资能力。
说得明白一点，就是聘请一群人，专门负责去市场上寻找甲方。
然后让这些甲方，在洞知传媒的账号上投放广告。
居家办公，也正是为这些人设置的。
当然具体实施起来，郝艾乾不会让这些人真的去找甲方，而是继续找其他公司面试。
反正招商引资这件事，偶然性很大。大半年都找不到一个金主爸爸，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有些公司可能会有业绩方面的要求，但洞知传媒的大领导是郝艾乾她自己，她不追究，又有谁会说他们是在外面不务正业呢。
就算余梓夕觉察到不对劲，反映到盛泽辛那边，那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到了那时，她大可以花钱找点群众演员，假装一下有意向在洞知传媒上打广告的甲方，相互拉扯一下，又是几个月过去了。
最后的最后，郝艾乾再把他们都给辞退。
但这又不是纯粹的辞退，而是郝艾乾跟自己人再演一次戏。
被辞退的“员工”，会拿着《劳动法》跟洞知传媒打官司。
然后不出意外的，洞知传媒输掉了官司，继续赔给员工一笔钱。
到时也没人能怪到郝艾乾头上，毕竟这年头只要员工跟公司打官司，九成都是判公司败诉。
正因如此，“伪造简历入职”、“同在十几家公司吃空饷”、“被辞退后打官司”的三步走战略，几乎已经被写入下海市职场骗薪圈的指导手册里了。
按理说，这整个过程和江渝木没关系。
毕竟他只是总管内容运营的，涉及不到招商引资的这个模块，也无权过问相关岗位的人事招聘。
但郝艾乾不知为何，只要江渝木还在公司，她就不敢放开手脚去找人。
正想得出神，Outlook里突然弹出一封邮件，发件人正是江渝木。
现在时间是下午1点40，发完工资后不到半个小时。
郝艾乾翻了个白眼。
压着江渝木几万块钱不报销，他不走也不闹，反而看上去还很高兴。
这下又给他发了几万块钱工资，岂不是更想留在洞知传媒发光发热了？
“郝总，您好！非常感谢这段时间的关照，但我写这封邮件，是为了向您道别的……”
正在喝水的郝艾乾，一口水喷在了屏幕上。
什么情况！
这是江渝木发的辞职信吗？
知道你不喜欢按套路出牌，但也别出得跟个面壁人似的啊！
郝艾乾把邮件从头到尾大略看了一遍，确认这就是一封辞职信后，立刻打电话把江渝木给叫了过来。
江渝木过来就几步路的时间，郝艾乾内心却经历了一阵漫长的波澜起伏。
明明巴不得江渝木走，但她此刻一点狂喜的情绪也没有。
甚至还有一些——忧虑！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是有什么其他的企图吗？
江渝木到底还是到了。
郝艾乾用两秒钟时间，努力回想了一下演技大纲中，关于领导挽留员工时的面部细节，然后战术喝了口水，十指交叉放在办公桌上，长出了口气后微笑道：
“说说吧，刚刚发给我的邮件是什么意思？”
江渝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郝总，您也看到了，就是字面意思。”
郝艾乾调整成一个斜着坐的姿势：“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入职这些时间，也没有做什么事。洞知传媒是一家非常有活力而且有朝气的公司，我感觉我的心态还是太保守了，好在时间不长，不如早点把位置留给更适合洞知的人吧。”
本来江渝木说个稍微靠谱点的理由，哪怕是说老婆生孩子，自己要回家辞职带娃，郝艾乾也就让走了得了。
结果他说自己“还是太保守了”。
郝艾乾简直跳过桌子掐他脖子的心都有了。
开个新号又是请专家，又是订酒店，还把自己的第一个计划给搅黄了，就你这还敢说保守！
她又喝了口水，让心绪稍微平静一些。
说实话，江渝木就算真有什么计划，但只要他铁了心要辞职，她也做不了什么。
想来想去，还是只想到四个字：静观其变。
“行吧。”
郝艾乾站起了身，江渝木也立刻起身跟她握手。
“感谢你向我说出你的心声，但我还是觉得，”郝艾乾看着江余木说，
“你最保守的地方，是你总觉得自己没有实际表现得那样富有冒险精神。”
“谢谢。”江渝木说着，正要走的时候，不经意瞥到办公桌上的材料。
“引资人员的招聘？”他脱口而出。
郝艾乾本来就要送他去办公室门口了，见他这么一说，也就随口说道：
“是啊，本来还想找你说这件事的。可你却突然要走，确实也是给了出个不小的难题哈。”
“哦，这样啊。”
江渝木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坐回到了郝艾乾的办公桌前，“那我要不就不走了吧。”
郝艾乾：“……”
石化了几秒后，郝艾乾回到位置上，想喝水却发现杯子里的水都喝光了。
“不走了？哈哈！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啊！”
她对江渝木报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我原本还以为，你是去意已决了的呢！”
江渝木点了点头说：“一开始确实是，不过郝总您这么诚恳地挽留我，我要还是一意孤行，就显得有点太不知好歹了。”
“我……我……”郝艾乾微微侧起了头，“我真的有那么诚恳吗？”
“很诚恳！”江渝木肯定地说。
引资啊，从没听过新媒体公司，有专门设立过招商引资的岗位。
而且就算是引资，跟自己这个执行总编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骗局，又是什么？
本来他还纳闷，骗子公司怎么会老老实实发工资呢？
现在明白了，是自己的眼界太小，骗子的格局太大。
从普通的打工人身上骗得到多少钱啊，要骗就要骗自己这种当上领导的。
难怪自己一提离职，郝艾乾就心急火燎地把自己叫去谈话，苦口婆心地挽留。
要不然呢？
如果自己走了，他们不就又得费心去找其他的目标。
看到郝艾乾还在“我、我”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江渝木忍不住心想：
看到了没，见我改变主意，决定留下来了，骗子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