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里龙岩胜登高远望,猛然看见一人。只见那人自湖的东南方向涉水而来,空身登萍渡水,身形凝稳,如似飞箭。岩胜见了,暗暗称奇,我和阿三人称云颠二老水鬼,水里功夫了得,绰号浪里蛟、海里龙,都没有空身登萍渡水的奇功,心中对那人钦佩无已。瞬时间,那人已到湖边,只见此人身形飘忽,竟似行云驾雾、足不沾地朝密林中奔来。
海里龙岩胜顿生疑窦,莫非此人来劫吴旭枫不成?慌忙忙溜下树来,急转身,伏在草密处藏身。待过了一会,来人踪影全无,他忙看吴旭枫,早已不知去向,只吓得冷汗直流。岩胜万般无奈,只得出密林到湖边等候老阿三到来,再商对策。
海里龙岩胜在湖边刚刚立定,人影晃动,眼前转出一人。只见他身材高大,目光如炬,雍容大雅,神采奕奕,穿一件青色直缀,头戴方巾,是文士模样打扮,白净脸,太阳穴高鼓,一身正气,左手抱着一男童,正是吴旭枫。
海里龙岩胜又惊又怒,哪还顾得想许多,怒喝一声:“看打!”双拳齐出,一招“恶狗抢食”,向那人击去,势道甚是劲急。那人怀抱吴旭枫,身随拳走,趋避进退,老岩胜的花拳绣腿哪里挨得他半分?不禁焦躁,眼见夺回吴旭枫已无希望,逃得性命却是大事。他一边发拳一边往湖边靠拢,猛回头,朝湖中发足狂奔。那人一见,冷笑一声,身形一纵,飞步绕在岩胜前头,猛然发招,手势如电,已拿住了他的左“肩井穴”,令他动弹不得。
那人又点了老岩胜的“哑穴”,怒声骂道:“老水贼,夺财害命,丧尽天良,本该宰了你,念吴家之子不死,饶你一命。今日给你作个记号,来日痛改前非,若不然,定杀不饶。”说罢,伸出右手食指在岩胜左右脸颊上各划了一个十字,顿时鲜血淋漓,疼痛难忍。老岩胜被人点了“哑穴”,听得见,动不得,有苦难诉,只好任人摆布,心中无不大叫倒霉。
浪里蛟老阿三从湖底游到湖的北边,出得水来,看到岩胜挺立在那里,道是等他,拍手大笑道:“岩胜老弟,大功告成,贺喜,贺喜!”一言未了,只听得嗤嗤几声细微声响,老阿三额头已中五枚树枝剪成的尖枣钉,形成了一个梅花形的十字。
浪里鲛阿三吃疼,神色异变,不知何故遭人暗算。心念转动,方知事已败露,慌忙跪在地上,满面惶恐,惊叫道:“请大爷手下留情,下次不敢贪财了。”只听得“嗖”的一声,岩胜身中一枚短树枝,“啊呀”大叫一声,解了穴道,醒转过来。
浪里蛟老阿三与海里龙老岩胜这对云滇二老水贼相对而视,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待侧耳细听,四周寂静无声,立身窥看,哪儿有半个人影?二人嚎叫一声,发足狂奔,飞也似逃命而去。
云颠二老水里功夫虽然了得,今日劫持巨富吴仁贵之子吴旭枫小少爷,吴旭枫被武林高手救走,肯定被高人收为高徒,哪小少爷学成归来,哪还不要了尔等性命,两人商议,还是带些礼物去小松山,松山寺找名师海波禅师拜师学艺,我们二人勤加苦练,艺成之后,我们云颠二老还怕他不成,云颠二老打定主意,奔小松山而去。光阴荏苒,岁月流逝。十年后,四月初一。
吴员外已是两鬓斑白,银须飘飘,身子骨倒硬朗,形相清瘦,丰姿隽爽。吴旭枫落湖溺水十年,音信渺茫,吴员外虽未全忘,但早已心灰意冷。苦了的是吴夫人,她日夜想儿心切,竟然哭瞎了双眼。
这日,吴员外正在书房写信,吴管家走了进来,轻声道:“老爷,马员外求见。”吴员外闻听,即刻停笔,说道:“有请,客厅看座。”过不多时,马员外满面春风,笑呵呵来到客厅。吴员外迎上前,作揖施礼道:“马老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呀,罪过罪过。”马员外还礼,听哈笑道。“吴兄,自家人常来常往,不必客气。”吴员外吩咐道:
“看茶。”
二人序礼让座,茶未泡好,吴管家喜气洋洋奔进客厅、高声叫道:“老爷,大喜事,大喜事!”
吴员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沉着脸道:“什么大喜事?值得你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吴管家喜难自禁,仍笑咪咪地道:“是,老奴高兴得过头了。府门外有一位年轻俊秀的公子,口称是小少爷吴旭枫,十年后返家。老奴特来禀告老爷。”
吴员外闻听,直惊得张大嘴合不拢来,一时喜极生悲,热泪横流,颤声道:“此……此事当真么?”管家道:“千真万确,老奴不敢说谎。”马员外忍不住拍手大笑:“大喜事,大喜事。”当即反客为主,高声大叫道:“快请,快请,快快请。”一边说一边离座出客厅,风风火火向府门口奔去,看他那豪壮气概,何像六旬老人?倒像三旬壮汉,
不多时,门帘掀处,吴员外眼前陡然一亮,马员外和吴管家陪着一位少年公子来到客厅,少年公子见到吴员外,倒身便拜,说道:“孩儿吴旭枫,叩见爹爹。”吴员外听到有人叫爹,老泪又流了下来,半晌说不出话来,颤抖着双手扶起吴旭枫。
吴员外凝目细看,但见这公子人品秀雅,丰神隽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衣服时新华丽,端的十分标致,不过眼神躲闪。吴员外心中大喜,也没放在心上,忙吩咐道:“管家,摆宴。请夫人。”
少爷吴旭枫十年前在歹莫湖落水遇难,今日突然归来,霎时惊动吴府。少顷片刻,酒菜摆上席来。马员外故意让吴旭枫上坐,他自谦幼辈,再三推让,哪里肯坐。吴员外上坐,马员外相陪,夫人与吴旭枫挨边坐下,管家执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员外笑嘻嘻地道:“贤侄,十年前遇难落水,不知何方高人救你?怎样度得这十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