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不能太指鹿为马
嘭——
迸发的火药将散弹从炮口中崩出,这些由铅、铜、石不同材质组成的散弹呈面状喷洒而出,
仿佛毫无阻碍地,撞破身前门军的血肉,击在其后的更房土墙上。
炮口最前,没来得及着甲就跑出来的门军,连用身体嵌住这些散弹的资格都没。
直接血肉模糊地倒下,
经过第一层血肉的阻隔,第二层的门军中才终于有活下来哀嚎的褒人。
可这是炮口边缘位置的褒人,
炮口中心位置,有铅弹连穿两人后,还自更房空门而入,嵌在其内的门军身上,
便是那更房土墙,都被打出一蓬蓬土灰,嵌入无数散弹,有些不稳。
而就在这时,
嘭,
又一声虎蹲炮炮响,
处在先后两炮重合打击范围的褒人门军,再没有人活着了。
轰——
更房的土墙,也终于撑不住,被这第二发虎蹲炮击塌。
土灰落下后,数个身上汩着血的门军站在土墙残垣之后,似活着,又似神死了——
呆滞、震惊、麻木,
像是感受不到痛苦一般,忘了哀嚎,活死人一般。
便是完全没有遭到散弹打击的门军,也被那炮声震得掉落了手中兵戈,稍一回神,就应激般地缩往墙角,口中喃喃地祈神之声。
那雷鸣般的炮声,在他的认知中,
绝不是人能招来的,而必是天谴。
他再没了什么抗击的斗志,而只是开始祈求那天降的神罚不再。
郊熊漆罴如生锈了一般,悬在褒人门军上的爪子一动不动。
炮响前,它还凶性大发的用爪子直接掀掉了那褒人的头皮,且哪怕那人死了,它还一爪又一爪地拍着。
炮响后,且连着两声炮响后,
它再没被火药炸开而激发起的凶性了,它的本能让它开始畏惧,
它的整个熊身都一颤一颤,打起摆子来了。
在齐渊过来拍了它一下时,它整个熊颤了一下,腥臊之气便弥漫在这更房侧角,
它,被吓尿了!
是故漆罴在又嗅出身旁人的熟悉气味后,它狗一般的低鸣着,头朝齐渊蹭过来了,它怕了!
齐渊揉了几下熊头,稍稍对其安慰下,
便牵起它的脖绳,往城门走去。
‘火药的真正用途,是让所有人都变高。’
在蓝星玩文明6的时候,齐渊其实有些不太理解这句话。
可当虎蹲炮发射之后,
当他站着,而郊熊漆罴缩着后。
他隐隐有些懂了。
甲士之于郊熊,小人之于大人,弱人之于强人。
火药,给了所有人,变高的机会,且也实际上加高了人。
咻——
泽张弓搭箭,借着微光夜视仪,点杀着城墙上呆住的弓弩手,
扑哧——
前隐卒两司马午横,将短矛自身前门军胸膛拔出,顺势捅入另一个门军脖颈。
无篝火,无火把,一片漆黑之下,面对被两炮打碎了意志,打断了脊梁的褒人门军。
这些见识过火药爆炸,持着微光夜视仪的隐卒,就是在老农割麦子一般的,屠杀。
总归是炮响后,尘埃也就落定了。
齐渊带着漆罴合力拉开了城门,护城河的水汽洗在脸上。
他扫视了一周,而后拾起一根火把,
此时,更房的隐患,已被全部清除。
左右城墙上的弓射手,也被杀怕了,主动熄了火把,且再不敢露头了。
而原本派了大量义儿守着的两侧临街居所,不知是被炮火声吓怕了,又或是其他,
只有三个居所出了人,被义儿们趁黑拿长矛捅死。
整片东门战场,便暂时性地战歇了。
站在敞开的城门下,齐渊用手捻起腰间布袋里的黑火药,将其放在火把上,
啪!
他打了个响指,食指碰着的黑火药,便燃起来了,
火把,便也燃起来了。
于是一人一熊,举着火把,便是这块,唯一的光。
五十米外的力工队伍,再也无需义儿军们指引,循着光,拖着板车前来。
城墙上,
铛,铛,铛——
作为墙上门军最后的挣扎,代表城门失守的警钟,被墙上门军敲响。
“呵——”
齐渊吐出了一口气,
如今深夜,其余三门门军不敢动,路上巡甲已被清缴,临街房门皆被监控,
警钟响彻而已,谁还能来?
负责宫中的守卫?
笑话!
“午横!”
“在!”
“朝城外射一箭,瞅着箭矢落点,过护城河,跑到一箭之外,把火把点起来。然后在木桥上指引兄弟们。(吊桥要到战国才出现)”
“诺!”
齐渊安排着火光指引。
丝毫不理会墙上钟声,只看着众力工加快了步伐,甚至小跑着拉车而来。
……
五分钟前,
褒国王宫很是热闹,
“快,漆几搬进来,丝织围帘撤去,斧扆(屏扇)撤去,褥被打湿。”
褒老王后的宫堂,年长近侍不断发号指挥着,数个甲士各自高举着打湿的被褥,站立于褒老王后四方身侧,
随时准备在流火坠堂时,俯身将老王后遮盖。
女侍、近侍们不断来往穿行,堂室顶,有御卫矗立,观测着天上黑影动向,随时准备着发号示警。
“到现在,你还坚持方才所言‘因国君贪痴无度,而引夜流火?’”
褒老王后看着堂前被捆缚的大卜,开口问道。
大卜抬首看了老王后一眼,又扭头瞥了眼身旁两侧,没有开口。
“此地皆为我近人,你可直言。”老王后看懂了他的意思,补充道。
大卜手被捆缚在背上,不能撑地,但他还是弯下腰身,重重地叩在地上,
“女君,国君迟迟不立姬芷为后,亦不立王子为太子,此当为国君之贪痴,
“今之流火即为明证,我怎又能妄改其言。”
各国《周礼》自周天子出,各国神职也都为周天子派遣,世官制下,不要说是最高神职官大吏,便是他大卜,也氏姬。
这也是他为何敢深夜打扰褒侯,在褒侯暴怒时,也敢以流火为由,当面指责褒侯。
也是他为何在褒侯前如此妄议后,还能被捆缚着送到此处的原因。
大不了一死,而为氏族铺路罢了。
“若是,只有那第一次流火该有多好。”
额面贴地的大卜,发出了一道满是哀怨的长叹。
‘是啊,要是只有那第一次流火该多好。’
褒老王后心中也叹道。
她如今体衰年迈,便是也当真是贪念权力不放,才在诸多事上与褒侯褒洪德分歧吗?
根本目标一致的情况下,
分歧,从来涉及利益分配。
是你多了,我便少了;你盛了,我便衰了。
而褒洪德,自其父死、自褒国送美人入镐京,便开始疏离国内姬氏势力,培植姜氏势力,这又是不争的事实。
她褒老王后现今的权势,便是因为她为老王后吗?
不,大抵是因为她姓姬罢了,且代表整个褒国的姬氏利益罢了。
‘可到底,第二次流火炸开了宫中的存粮地,燃爆了宫中粮仓。’
‘有些事,不能太过指东(shu)道西(ya)。’
‘便也只能苦一苦你了。’
褒老王后垂目:“来人,将大卜缚于鞭柱,鞭六十!”
大卜不言,只是再度顿首。
‘谢女君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