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何来
上了官路,牛车速度终于快了起来。
逐渐出了村庄,陈祠也就不再赶车,将鞭子交还给老人,自己斜靠在板子旁开始闭目养神。
牛车吱嘎吱嘎的响,倒是有些催睡的意思。
因为魇病和狂躁症的缘故,陈祠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就没睡过什么好觉,好不容易有了困意,也就就近枕着包袱睡了过去。
……
“滴答,滴答。”
空灵的流水声在无边的黑暗中回荡,陈祠在朦胧之间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笼着一层轻纱。
朦胧、模糊、入目间只有漆黑的一片。
陈祠四处张望了一下,继而低下头看着空间中自己的倒影无奈道:“又来了……每次做梦都是这一个场景,一点新意也没有。”
这片空间仿佛察觉到了陈祠的到来,粘稠的黑暗向四周流淌,带起点点莹蓝色的光点,它们四散着为陈祠让开一条道路。
“这是什么情况?有新花样了?”
在梦中,陈祠少有的免受了狂躁症的干扰,可以冷静的思考些东西。
这怪梦到底是什么东西?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思绪纷飞间,身后的黑暗变得粘稠,推搡着他向着前方行动。
“好了好了,别催了,我走不就是了?”
吐槽了一句,陈祠向着荧光开辟出的道路走了过去。
越往前走,蔚蓝色的荧光就越来越多,它们在空中不断的飞舞,汇聚,最后聚合成了一个茧的模样。
透过粒子的缝隙,陈祠隐约看到了藏在其中的东西。
“那是……是,扑棱蛾子?”
“砰!”
下一秒,陈祠脑袋如同熟透了的西瓜一样炸开,“汁水”遍撒。
意识如半空中散开的线团,难以控制的四散游走,难以控制,难以收束……
陈祠却是能看见,自己的无头身体正矗立在黑暗空间的正中央,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
“哞……哞。”
牛车突兀的急停下来,陈祠猛地睁开眼,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摸向了包袱中的法尺。
冷汗从额头颗颗滚落,眉头紧紧促在一起,嘴唇微微颤抖着,表情有些狰狞。
“又做噩梦了?”
无始道人盘坐在一旁冥想,看到陈祠的状态有些担忧。
没有回答无始道人的话,陈祠转头问道:“怎么突然停下了,到了?”
村正的声音颤抖,手上鞭子都拿不稳了,回头道:“小……小道长,前面有马匪啊!”
陈祠支起身子向前观望,四周密林遍布,而前方不远处正烟尘滚滚,马蹄砸地声不绝于耳。
陈祠有些疑惑,那方人马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声音却是如此清晰,不过没有时间在思考这些问题,危险近在眼前了。
这帮马匪胆子也太大了,敢从官道劫路,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了?
他可知道,这时代的马匪可不止是劫财,收获少了,劫命泄愤才是常态。
想着,陈祠抓着法尺的手又用力了几分,眼底一股狠厉一闪而逝。
这时,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手中的法尺。
陈祠抬头,只见无始道人抚着胡须冲着他微微摇头。
走在前面的那匹马在距离他们三四十米处停了下来,马背上那个秃头大汉大喊道:“并肩子,甩个蔓!”
无始道人没有回话,只是慢悠悠的站起身,掸了掸衣襟,向着远处那人抱拳施礼,颇有幅世外高人的模样。
前面的光头大汉看到无始道人站了出来,远远打量了下他的穿着,眼中有些忌惮,一拍腰间斜挎的长刀道:“他奶奶的,是个化把,点子不对,走。”
话音刚落,身后的那帮马匪同时停下,转身,宛若一阵风尘般远去了。
陈祠看到这一幕有些傻眼,就这样解决了?怎么跟玩闹似的?
这年头当马匪需要的素质这么高吗?如此纪律严明的吗?有这纪律性当什么马匪啊,参军入伍混个将军当当不好吗?
陈祠有些疑惑的看着无始道人道:“你朋友?”
刚说完,陈祠的后脑勺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混小子,说什么呢?为师可是一心修道,造福苍生而来的,怎么可能认识马匪,他们分明就是看出为师道行深厚被吓跑的。”
陈祠揉揉后脑勺,不屑的切了一声,他想起了前世博主整理的土匪十不抢,道士赫然在列。
而这个时代的人多半迷信,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老丈,换小路走吧,别耽搁了行程。”
“哦……哦!好。”
老人还没从刚刚慌乱中缓过神来,此时脸色有些苍白,手中的鞭子抖啊抖的,抽了几鞭,老牛就是在原地纹丝不动。
无始道人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声,从他那破破烂烂的道袍中掏一张符纸点燃泡入水中,化成符水给老人喝下。
“多,多谢仙长赐药……”
老人诚惶诚恐的喝下符水后神色安稳了不少,可还是无力驱赶牛车。
陈祠从一旁站起接过鞭子,狠狠一鞭抽在老牛身上。
老牛吃痛,“哞哞”的叫了几声,终于快步跑动起来。
……
到了村庄,已是夜半三更之时,皎洁的月光在陈祠眼中映射,村间的土路上却是没有一个人影,就连守村的狗也夹着尾巴乖乖的缩在窝里。
村子安静的有些可怕。
牛车到了村门口却再也不敢往前一步,任凭老丈如何抽打也不往前挪动分毫。
老人的脸色有些窘迫,转头道:“仙,仙长,这……”
无始道人挥挥手打断他道:“无妨,也没有多远了,咱们步行走过去吧。”
几十户人家无一例外,全都门房紧闭,只有村子西南角那屋子在漆黑的夜里点着灯,格外显眼。
随着几人靠近,那原本安安静静的屋子里突然躁动起来,摔东西的噼里啪啦声响个不停。
惨叫中夹杂着哀嚎的女声划破寂静的夜……冷风徐徐之间带出些渗人的意味。
原本还有几家虚掩着房门的屋子,随着惨叫声的响起,门全部“碰”的关紧。
听着那渗人的哀嚎,陈祠胸中突兀的燃起一股无名之火,烦躁的感觉在心底萦绕,在他眼中,就连皎洁的月光也似乎在某个刹那染上了些许猩红。
陈祠强压下胸中的火,抬手按了按鼻梁,用以缓解昏沉的意识。
这狂躁症发作的太不是时候了,这不是添乱吗?
似乎是察觉到陈祠状态不对,无始道人关切的望向他,手拿符纸念念有词。
伴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檀香,一阵清凉自四肢百骸灌入陈祠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