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醒转

时间过去多久了呢？

江恒早便意识到了，人类的感官在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之中并不能作为切实的依靠。

但是……就算不依靠人类的感官，江恒又能够依靠什么呢？

江恒渐渐明白了——或者说，他自认为明白了无限世界的一些道理。

人类无法在这里活下去，至少，绝对无法长久地活下去。

所以，那些看似活下去的人类……要么像他一般，像张茂军一般，像余常声一般，不再是人类。

要么，就和系统中留存的男人一样，未曾死去……但也不再活着。

七轮副本，也许只是在系统日志里，那些前任资深者们的一种猜测。实际上真的有人做到过以凡人之力活到那样长久的未来吗？

江恒不知道。或许，在长久的未来里，他会有机会一探究竟吧。

王隐并没有回来，至少，还没有到王隐回来的时候。他真的会回来吗？江恒相信，王隐会这样做的……只要笑魇的知识对他而言还有作用的话。

但是……万一呢？万一王隐判断这里的危险更大于收益，万一王隐自认无法再掌控已经扎破袋口的江恒，将自己永远地留在这里……

将刘欣，将李穷奇，将一切可能帮助自己摆脱现在困境的人都困住……

王隐甚至不需要多做些什么。更确切地说，如果他想让江恒在笑魇的桎梏下不得翻身，只需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江恒现在的境况就是这样绝望。

咔哒，咔哒。房间座钟摆动的声音久违地传入江恒的耳中，他摇摇头，强迫自己终止这些不好的思绪。

就算多想负面的事情也对现状毫无用处。而且，如果那些事情真的发生了……自己在未来也还会有着很多，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些事情。

一遍又一遍。

就像江恒考虑的一样，看起来无用又给人压抑情绪的这种思考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有新的事情吸引了江恒的注意。

……有谁，不，应该说有什么正在接近。

并不是笑魇，这永远是江恒顺位第一考虑的事情。即便笑魇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侵蚀的意图，即便笑魇可能已经暗中深入了江恒的脊髓，他也必须要检查这一点。而且，必须要在最先检查这一点。

毕竟，在雨世界里，江恒也曾见识过与诡异共生的土著，他们的结局与末路。他自认与那些失落的灵魂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那么是什么让江恒与真正的诡异区分开呢？

江恒觉得，是他紧握的最后一团人性。如果他将这许久的坚持悉数舍弃，那么他与诡异也就真正不分彼此了。

那么，既然来访的这个……存在，不是笑魇，它又会是什么呢？

“王隐，是你吗？”

没有回应。

江恒自然不会自大地认为，自己称呼对方就一定能够得到回答。只不过，如果王隐费劲力气，摒除了笑魇的影响再次回到这里，江恒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他沉默着，与自己空耗。

所以……也不是王隐。

还能是什么？还能有什么？江恒实在不知道谁还能找到自己。具备那份能力的没有前来这里的意愿，有来拯救自己意愿的又缺少来到这里的途径与能力……

难道还能是他自己吗？江恒自己来拯救他自己？

……为什么不能是呢？

江恒听到一个声音。从自己的心中出现，对自己诉说着的……自己的声音。

——不，那不是自己。

虽然那声音从心中来，虽然那声音同自己别无二致——但那不是自己，江恒很确信。

就如同他对生的执着，对生的顽固，对生的不可理解一般确信。

那不是自己。那曾是自己。

“江恒”出现了。

它出现在这紧闭的，就连笑魇也会略感棘手的房间之中，毫不费力。

它出现在江恒的身后，无比自然。江恒知道它已经来了，即便他不回头，也同样能够确认。

它是来夺取什么的。不过在它自己看来，应该是来“收回”什么的吧。

“你来了。”

江恒闭合双眼，这样说着。他并不知道那些脱离了自己的部分还会再回来，他原以为它们已经脱离了自己。

不过，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分别。既然它们仍旧存在……而且与自己接触，那么这件事迟早要有个了断才是。

往好了想，能够早作决断，说的难听些……早死早超生。

虽然，在这种地方，就算真的有超生的说法，对江恒来说都已经是奢求了吧。

身后的那个身影，江恒“自己”。它并没有急切地与江恒翻脸，只是轻笑着，窃笑着，温和地微笑着。

“是啊，我来了。”它笑着，这样回复江恒。“……你似乎并不意外？不，你应该很意外吧。要问为什么我知道……”

“因为，我就是你啊。”

“不。”心语刚刚落下，江恒便否定了他的说法。“你并不是我……你已经不再是我了。”

“那么？为什么不是呢？”它的声音潜入江恒的内心，“为什么不是？嗯？”顺着脊髓向上攀爬，“你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呢？”

江恒吸一口气，深吸，顿住，然后缓缓吐出。

另一个“江恒”似乎并没有恶意，不过江恒自己很清楚，只要它想，随时都可以发难，将自己侵蚀，夺舍……

生死存乎它一念之间。

江恒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防线，在另一个自己面前视若无物。江恒只能够寄希望于……将它说服了。

但这真的能够做到吗？如果江恒在一开始便没能留住自己，那么更之后的，限制更大的现在，就能够做到了吗？

江恒……毫无把握。

但它说话了。

“所以，我会等。”

它盘旋在江恒的身后，蛰伏，隐匿……等待着时机。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所以我会继续等下去的。”

江恒明白了。它并非突破了自己的心防，潜入自己……

而是它一直都在。只是知道现在，它才愿意显露出自己。

江恒回过头。

身后是墙壁，无物的墙壁，墙壁更后是黑暗与笑魇，再后……或许是虚无。

他还有多少没看见的？他还有多少本该看见，却视若无睹的？

江恒回过神来。

他站在空旷的黑暗空间中，四周是黑暗，黑雾，黑色的虚空。

【训练目标失败，将结束本次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