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就学
出宫之后，曹昂去见了刘宽，详细陈述了始末。
“陛下很看重你啊，小霍光！”刘宽调侃了一下曹昂。
“恩师别说了，如今这形势，就是霍光复生也不成了。”曹昂没在意刘宽的调笑，说出了心里话。
刘宽闻言不由得一噎，他是没想到这个弟子这么耿直，有些事儿看破不说破嘛。
师徒俩相顾无言，沉默以对。
“你说，老夫还能看到汉室再兴吗？”刘宽话语里的悲凉怎么也掩盖不住。
曹昂看着这个老人，心里有些不忍。
能力是有的，时人将他与宣帝丞相黄霸并称，可见对其能力的认可。
但是没有用，救不了就是救不了。这个老人大半辈子都陷在关东与关西之争的巢窠之中，虽然名满天下但是实在没有办法行匡正之道，只能稍行仁缓之政，聊胜于无罢了。
曹昂一直没有说话，口中有千言万语，只是面对刘宽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唉～”刘宽心里知道了曹昂的答案，幽幽的叹了口气，随即开始灌酒。
沉默自然也是一种回答。
光和六年，十一月末。皇帝正式下诏要两位皇子并万年公主于上林苑开蒙读书，蒙师人选则是鸿都门学生梁鹄。
后来考虑到上林苑不太好，毕竟皇帝没事儿就跑去上林苑开无遮大会，影响不好于是改到永安宫。
于曹昂而言在哪儿读书都无所谓，反正都是逗小孩子玩。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梁鹄实在太过于认真了些。
此人擅文辞，工鸟篆。师从师宜官，于书法一道大有造诣。
梁鹄的教学能力还是可圈可点的，如今开蒙识字大多以《急就篇》、《援历篇》为主，梁鹄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不仅教认字还要教写字。
“你好歹也是陛下亲口承认的神童，怎么一手字写的如此不堪！”
梁鹄有点愤怒，就曹昂这手字传出去不但曹昂自己被人笑话，连带着作为老师的梁鹄也会被人笑话。
“文饶公没有教过你吗？汝父曹孟德一手字也不错，缘何到了你这儿写成这个样子？”
曹昂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毕竟作为一个已经束发的大孩子，一手字不仅比不过两位皇子连公主一个女子都比不过，属实有点挂不住。
“还请梁师息怒，我这就回去练。”曹昂根本没多想，立马服软。
毕竟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嘛。
书法最终能发展成一门艺术，除了纸张的改良以外，这帮鸿都门学生也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隶书自秦末出现到现在历经四百来年的发展，已经出现了楷书的雏形——八分书。
蔡邕主导的《熹平石经》全文都由八分书写就，属于是汉隶成熟期的顶峰之作。
而梁鹄的老师师宜官尤其擅长八分书，经常以字换酒，往往引人围观。
曹昂此前并没有接触过书法高手，在谯县的时候曹洪只知道赚钱，也没人教过他，这会儿碰到梁鹄这个认真负责的老师，立马就让曹昂现出原形。
“这字是谁写的啊？”刘宏看着万年公主手里的字帖，有点惊奇因为实在是丑的过于抽象。
但是细看之下，貌似又有点可取之处。相比于字体宽扁，笔画讲究蚕头燕尾，一波三折的隶书。这个丑的不忍直视的字帖上隐约可以看到笔画是横平竖直，字体方正，大有新开一脉的气象。
不过气象就仅是气象而已，目前看还很稚嫩。虽然笔画横平竖直的，但是笔画之间却没有规范，导致整体看起来很差劲。由于没有长期练习形成法度，所以字与字之间的差距也很大，所以看起来观感不太好。
“是子脩写的，梁师说鸡爪子乱划也比他写的好！”小刘曦一边说一边捂嘴。
刘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丑的字居然是曹昂那个神童写的？
还好当初听了赵忠的，没有强行去搞什么祥瑞，不然不就露馅了嘛。刘宏在心里庆幸，不过这个字体有点意思。
皇帝精擅书文，眼力自然是有的，他从这不堪入目的文字中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幅丑字与时下流行的隶书之间的差别。
于是提起了笔，按着他自己的理解写了一幅。
对比之后不太满意，于是又写了一幅，如实再三。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向张让说道：“去请师宜官和梁鹄以及曹昂过来。”
这会儿梁鹄正带着曹昂在太学参观熹平石经，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经文看不懂没关系，蔡伯喈的书法也是可以学一学的！
这话听的曹昂直翻白眼。
自古文人相轻，被梁鹄表现的淋漓尽致。明明蔡邕的书法已经算是大成，结果在梁鹄的嘴里变成了可以学一学的。
师宜官估计不知道又在哪个酒肆喝酒，宫内的小黄门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喝的起劲呢。旁边的墙上写满了字，周围挤满围观临摹的人。
那小黄门也是见过世面，也不觉得惊奇，让人抬起醉醺醺的师宜官扔到车上就往永安宫跑。
“你来看看，这幅字怎么样啊？”刘宏也不在意师宜官一身的酒气拉着他的手，指着自己写的字帖问道。
师宜官摇了摇头试图醒酒，不过没什么效果也就放弃了。心想这世上除了蔡邕还有谁字写的比我好啊！
歪头一看，有点意思。于是直接将字帖从皇帝手中夺了过来贴在眼前仔仔细细的观看。
口中不时啧啧有声，然后叹了一句：“妙啊！”
“陛下，此书形体方正，笔画平直，结构匀称。只是欠缺一些法度，笔力缺少变化，布局也多有不合书写之处。不过瑕不掩瑜，假以时日必为一脉之先啊！”师宜官作为此中高手，眼力自然很好，一下就看出了这幅字帖的优劣之处。
刘宏听得心里直乐，不过还是要矜持一些。
“这是谁的手笔啊？”师宜官按捺不住。
“不妨看看这个再说。”刘宏脸上笑盈盈的，递过去另一张字帖。
师宜官展开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惊掉。
“虽有气象，但是还不成气候！”师宜官看出了两张字帖之间的联系，随后又说道，“想必这张是陛下亲手所书吧？”
师宜官拿着写的好的那张纸晃了晃。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就知道瞒不过你。”随后又颇为自得的说，“怎么样？不比你的八分书差吧？”
听到皇帝拿他的八分书作比，师宜官当即就不乐意了：“此书虽然值得称道，但是比我的八分书还差点！”
皇帝也不在意，哭笑不得的抬手点了点他。
“不知此书是何人所创啊？虽然笔力不堪一哂，但是思路倒是值得称道。”师宜官对于创出这种字体的人很好奇。
这时梁鹄和曹昂俩人也到了，太学位于城外，因此来的晚。
俩人行礼如仪，皇帝摆了摆手，然后想师宜官示意。
“梁孟皇？”师宜官有点惊讶，紧接着有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可能是他！”
梁鹄不明原委，听的一头雾水。曹昂则事不关己，在一旁看热闹。
“是他！”皇帝无奈，伸手指着曹昂。
师宜官虽然不信，但是他知道皇帝不可能骗自己，就那幅字来看，虽然思路别具一格，但是笔力匮乏明显缺乏锻炼，很可能就是个小孩子写的。
“你过来！”师宜官勾了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