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难难难
曹昂这边还在回味着刘宽的话,毫无疑问故事里的重点是张奂以军功请求移籍。
曹昂想了许久愣是没有想明白原因,为何张奂一定要移籍弘农呢?
若说是因为东西之争,那应该直接请求移籍到关东才是。需知弘农郡自武帝扩关之后就一直属于关西,这不仅是指地域上属于关西,政治上也是属于关西。
继而又联想到凉州三明全都是出身凉州,结果却个个都是靠杀凉州人出名。但是这三人除了皇甫规,另外两个结局都不怎么好。
张奂被宦官矫诏蒙骗,率军屠杀追随窦武陈蕃清君侧的太学生,堪称是晚节不保。段颎为了军功更是阿附宦官,那名声就更不用说了,最后被酷吏阳球扔到了大牢里,饮鸠而死。
这三人中除了段颎是纯粹的武人出身,另外两个可都是有不俗的经学造诣,尤其是皇甫规,经常聚众讲学。设学馆十四年之久,授门徒以《诗》、《易》。如果在汉末用一个人来类比的话,有点像幽州出身的卢植。
而且这三人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虽然出身凉州,但是却忠于朝廷。
是了!忠于朝廷!
曹昂脑中心念电转,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凉州乱了几百年还能归属与汉廷治下,靠的不是汉朝中央对凉州的帮助,靠的居然是凉州世家大族和别人对于汉室的忠心!
更离谱的事,凉州与汉室中央之间的这种关系已经维系了数百年。
“真扯啊!”曹昂在心里吐槽了两句。
他翻看最近几十年的记录,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凉州的叛乱一开始只是羌人为主,但是到了近几年居然有很多凉州的汉人大族或主动或被动的卷入其中,导致剿灭叛乱的难度越来越高。
想到这里,曹昂好像突然明白了张奂一定要移籍的原因。一来是他当年被宦官欺骗,可以说是亲手掐灭了窦武、陈蕃除掉宦官的计划,导致他不为士人所容。二来估计也就是为子孙计,免得将来某一天自己的后代被凉州动乱所裹挟。
当然,归根到底还是为子孙计。
说起来段颎在凉州杀的那么狠,自延熹二年至建宁二年,前后二十年的时间,累计斩首六万余级。
现在段颎才死了不过短短四年,凉州之地居然又有了叛乱的苗头。
凉州羌乱自始至终,贯穿整个汉室的统治。就好像周都督当年受的那一箭,每当伤口快好的时候,受了点刺激立马又崩裂了。
周公瑾箭疮迸裂了三次就撒手人寰,这凉州在大汉朝何止乱了三次,汉室居然还很坚挺,不得不说血条确实厚。
“果然食肉者鄙啊!凉州如此要地,可谓天下要冲,国家藩卫。居然有人几次三番的提出要放弃凉州,此人言呼?”曹昂看着资料,越看越生气。
“子脩何以如此愤怒啊?”这时傅燮走了进来,原本是叫曹昂去吃饭的,结果听到了他的感慨,不禁出声问到。
“前太尉庞公,居然说放弃凉州。岂不知有凉州而卫关中呼?这样的人居然能身居高位,实在是国家最大的不幸啊。”
庞公就是汉顺帝时的太尉庞参,他在永初羌乱的时候提出放弃凉州,专重三辅,更离谱的是朝廷当时还同意了他的建议。
要不是虞诩后面劝谏时任太尉李修说,国家之土不可轻弃,若是舍弃了凉州,皇陵就成了边境,凉州的人心恐怕也不在为汉室所有。那么这会儿眼前的傅燮估计已经是西夏人了。
看着这个因为他一念之差,从弟子变成师弟的稚子,傅燮心里五味杂陈。
倒不是说他后悔什么的,而是连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竟无一人注目,或许他们注意到了只是觉得无所谓罢了。
有些事情他也不愿意去多想,最后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老师刘宽做不到,他更做不到。
“你比我强啊,师弟!甚至是比大多数人都强!”
“师兄为何这么说?”
“起码,你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在做准备,而我和大多数人并不能做到未雨绸缪,只能在发现下雨之后才去找伞!”
“师兄,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我不过是觉得凉州地理位置如此重要,而国朝却不重视,心中不忿而已。”曹昂倒是实话实说。
“也不是不重视,朝廷前后花在凉州的钱加起来百亿钱,而且只多不少!”傅燮不愿意曹昂小小年纪就对国家,对朝廷有不好的看法。
摆了摆手,曹昂嘲笑了一下:“诚如师兄所说,不过这钱却是用来平乱的,若是在乱起之前就将这钱用在凉州,哪怕只有一半,凉州也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算了,不争论了!先去吃饭吧。”傅燮闻言突然就没有了兴致。
是啊,若是在乱起之前……可惜!凉州未乱之前朝堂只知索取而不知建设,以至于那些羌人忍无可忍……
这基本算是封建王朝的通病,不停的试探下面人的底线,等到百姓退无可退之后,那就是大破大立了。
眼下的大汉,也差不多到了这个时候了!
饭后,刘宽问道:“如何?”
“难难难!纵起伊霍于地,恐怕也只能束手。”这是曹昂的直观感受。
起义、财政、宦官、外戚、党人,虽然现在汉室中央依旧掌握着绝对的实力,但是这间名为“大汉”的屋子,已经到处都在漏水了。
“说来听听?”刘宽心里清楚,但是他却有点好奇曹昂如何能得出这个结论。
“伊尹是个厨子,霍光是个外戚,放到眼下人主都不能用,也不可能用,所以难难难!”
由于时代的局限性,不说汉朝只是行举察制,就是后来那些以科举取士的王朝,他们每年用科举选出一二百人,大浪淘沙之下总有大才出现,但是该亡还是得亡。
“什么难难难啊?”
这是明堂之外突然出来一个声音。
刘宽闻言,急忙拉着曹昂离开坐塌,接着就是示意曹昂行大礼。
“光禄勋臣刘宽恭迎陛下!”
曹昂不会宫廷礼仪,听到是皇帝来了,急忙双膝跪地叩首。
这下子把刘宽搞得很尴尬,但是皇帝已经进来了,又不好明目张胆的提醒,免得君前失仪。
只能自顾自的继续行礼:“臣敬问陛下安?”
“朕躬安,刘师请起。”
刘宽刚准备起身,眼角瞥见曹昂竟然也打算跟着起身,当即一把拍在曹昂后脑勺上,又给按了下去。
“刘师这是做什么?”
“陛下容禀,此子乃是大司农曹嵩之孙,议郎曹操之子曹昂,昨日被臣收为弟子,带在身边教导,尚未习礼仪,还请陛下恕罪!”刘宽急忙解释道。
“哦~”语气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既是师弟,又未习礼仪。那朕恕他无罪!”
曹昂这会儿有点懵,怎么皇帝突然来了?
我现在到底能不能起来啊?跪的膝盖挺疼的啊!
老师您能不能给点暗示啊?
曹昂正打算偷眼去看刘宽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穿这翘头履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