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朽
刘松听曹昂这么说,心里很想答应,但是又有点犯难。
搓了搓手迟疑的说道:“这不好吧,这酒如此浓香,定是好酒!只是你这是赠与我父的,做儿子的又岂能与父亲抢酒喝。”
“子乔公这话说的不对!”曹昂正色说道,“我既不懂酒,也不喝酒。这酒到底如何我也不知啊,现在请子乔公先尝尝,提些意见。”
“若是我能有所得,那就是子乔公的功劳,这车酒就当是我给子乔公的酬劳。若是子乔公觉得这酒合口,那我再让人送些过来赠与太尉品尝!”
这下有了台阶,刘松哪里还忍的住,当即抱起一坛拍开封口就要猛灌。
曹昂急忙叫住:“子乔公且慢!这酒猛烈,当心身体啊!”
刘松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拿手指虚点了曹昂几下,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想我刘松什么酒没有喝过!你这酒不过是酒香浓了一点,还想唬我?
当即不管曹昂的警告,仰头猛灌一口。
只是入口之后他才知道曹昂所谓的猛烈是个什么意思。
刘松感觉自己喝的不是酒,而是一块烧红了的碳。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酒水顺着喉咙流过的轨迹,最终停留在他的胃里。
“诶啊~”刘松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长出了一口气:“好酒!好力气!”
力气,形容酒烈的另一种说法。
这会他在心里肯定了曹昂的说法,这么烈的酒干喝确实容易伤身,于是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酒坛,唤来老仆从兜里掏出一锭金饼让他去买些吃食回来。
曹昂看在眼里,心里不免嘀咕,这刘松明明也是个酒蒙子,怎么见了烈酒还能这么克制的?看来确实是家教森严啊,这刘宽确非浪的虚名。
只是曹昂不了解,越是好酒之人,越是注意不让烈酒伤身,毕竟身体出了问题可就喝不成酒了!
“你家这酒确实烈,让你见笑了。”刘松压住腹中的不适,对着曹昂拱手。
说来有点挂不住,自己也属于是常年泡在酒里的人了,结果刚刚居然差点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失态。
曹昂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这蒸馏了几次的酒,能在第一次喝的时候把第一口灌下去还面色如常的人不多。
刘松这种表现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同时也有点佩服,毕竟那么大一口他还能强行喝下去而不是喷出来,已经非同常人了。
“何人在外面啊?”这是屋内出一声询问。
许是睡醒了,也可能是闻到了酒味被他肚子里的酒虫给勾醒了。
刘松急忙告罪,急匆匆跑去侍奉刘宽并说明情况,告知曹昂给他带了美酒。
而且强调说:是真的美酒。
曹昂在屋外听的一清二楚,父子俩加起来快百岁的人了,更没有遮掩的意思。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过来侍奉我一个老朽?还不快去将你所谓的美酒给老夫拿来!”刘宽有些生气,指责儿子没有眼色。
父子俩相继出了内堂,与曹昂见礼之后。刘宽闻着空气中飘香的酒味,喉头动了动:“确为好酒,老夫谢过小君子啦。”
“正要多谢文饶公昨夜出手相助。”曹昂感激道。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刘宽摆了摆手,“不过是顺手为之,倒是你送来这酒,勾起了老夫肚里的谗虫,让你见笑了。”
于是曹昂便亲自为他斟酒,刘宽饮完之后,回味了两下不由自主的说道:“确为好酒,好酒啊!”
“浓香扑鼻,入口柔顺。可谓是醉人芬芳,馥郁入骨啊。”
曹昂听他感慨一句之后,正打算再为他添酒,却被刘宽一把拦住示意不用了。
“文饶公?这是何故啊?”曹昂不解。
“此酒虽好,只是酿酒之时恐怕要用到大量的粮食啊。”刘宽意有所指的问了一句。
“这倒是瞒不过文饶公,确实需要用到大量的粮食,我的酿酒之法约三斤粮出一斤酒。”
“那就更不能多喝了!”说着自己添满了酒,一饮而尽然后接着说道:“如今天下大饥,百姓食不果腹者比比皆是,吾就更不可因口腹之欲而糟蹋粮食了!”
说完就让刘松把酒都搬去藏起来,说是等天下无事了再慢慢享用。
徒留曹昂在一旁尴尬的只想钻地缝,同时也在心里暗想,这大汉朝还是有些明白人的嘛,起码眼前这个酒蒙子一样的老头是清楚这个国家出了问题的。
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曹珺突然举着手里的蜜饯说道:“老爷爷不喝酒那就吃蜜饯吧。”
刘宽一愣,许是见这小娘子憨直可爱,竟没有拒绝。
抬手接过蜜饯,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然后三两口将那块蜜饯吃个干净。
之后叹了口气:“老夫无能啊,这些年眼看着国势日颓,却又无能为力,今日尚能吃口蜜饯,也不知来日还有没有机会。”
而后看向曹昂,缓缓说道:“我听说汝父被桥公祖夸赞,说是将来能安天下者非君不可,甚至以家事相托,可有此事?”
曹昂一脸懵逼,这事儿他也没听人讲过啊,桥公祖是谁他都不认识。
“你还小,不知也是正常。”刘宽也不以为意,他只当曹昂还小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很正常。
“依我看,将来能安天下的人当中,必然有你一席之地!”刘宽倒也没有故作高深,只是神色平淡的对着曹昂。
“文饶公,我还是个孩子,您如此夸赞我可当不起啊!”曹昂也是一脸淡然。
“这既是夸赞,也是鞭策。常人若是听到这句话恐怕早就欣喜若狂了,而你却还能淡然处之,可见我并没有看错人!”
“文饶公既知天下之弊,又为何……”曹昂的话还没讲完就被老头打断。
刘宽指着自家简易的大门说道:“你看我现在门可罗雀,整日只能醉酒度日,就说明我没办法!”
“文饶公博通诸艺,出入内外三十余年。您都做不到,何以肯定我一个未冠孺子能够做到呢?”
曹昂其实也不想接受他的这个评价,汉末的情况复杂无比,他肩膀太小扛不起来。
“呵……”刘宽自嘲一笑,“我虽屡登台司,不过糊表而已,上不能去权宦,下不能安黎庶。除了雅量宽宏,无一可夸,如今更是一介老朽,垂垂待死而已。”
他的意思曹昂听得清楚,无非不过就是我老了,以后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才行。
这意思就是说他相信后人的智慧呗!问题是你这也不说给后人留点什么东西,光是画饼可没办法充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