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虚度一生

前者没有使他狂喜，后者也没有令他沮丧，对那名发出警告信息的监听员，他也没有什么愤恨。以上这些情绪，还有其他的所有情绪，像恐惧、悲伤、幸福、美感等等，都是未来文明所极力避免和消除的，因为它们会导致个体和社会在精神上的脆弱，不利于在这个时空恶劣的环境中生存。未来时空所需要的精神，就是冷静和麻木，从过去文明的历史中可以证明，那些以这两种精神为主体的文明是生存能力最强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负责人问站在他面前的1343号监听员。

“为了不虚度一生。”监听员冷静地回答。

“你发出的信息，很可能对未来造成影响。”

“但给了过去文明这样的机会。”

“对，消灭人类文明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人类是好战的种族，很危险。”

“未来时空已经让我厌倦了。我们的生活和精神中除了为生存而战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这有什么错吗？”

“当然没有错，生存是其他一切的前提，但，请看看我们的生活：一切都是为了文明的生存。为了整个文明的生存，对个体的尊重几乎不存在，个人不能工作就得死；未来社会处于极端的专制之中，法律只有两档：有罪和无罪，有罪处死，无罪释放。我最无法忍受的是精神生活的单和枯竭，一切可能导致脆弱的精神都是邪恶的。我们没有文学没有艺术，没有对美的追求和享受，甚至连爱情也不能倾诉——负责人，这样的生活有意义吗？”

“你向往的那种文明在过去时空也存在过，它们有过民主自由的社会，也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产，你能看到的只是极小一部分，大部分都被封存禁阅了。但在所有未来文明的轮回中，这类文明是最脆弱最短命的，一次不大的乱世纪灾难就足以使其灭绝。再看你想拯救的人类文明，那个在永远如春的美丽温室中娇生惯养的社会，如果放到未来时空，绝对生存不了。”

“那花朵虽然娇弱但是绚丽无比，她在天堂闲适中感受着自由和美。”

“我们也可以创造那样的生活。”

“毫无疑问你是有罪的，你是现在时空所有轮回的文明中最大的罪犯。但法律实在出现一个例外——你自由了。”

“这怎么行？”

“对你来说，脱水烧掉真是一种微不足道的惩罚。你老了，也不可能看到人类文明的最后毁灭，但我至少要让你知道你根本拯救不了她，我要让你活到她失去一切希望的那一天。好了，走吧。”

1343号监听员走后，负责人唤入了负责监听系统的执政官。对他，负责人也避免了恼怒，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你怎么能让这样的脆弱邪恶分子进入监听系统呢？”

“负责人，监听系统有几十万名工作人员，严格甄别是很难的，1343号毕竟在那个监听站工作了大半生都没出错。当然，这个最严重的失误责任在我。”

“在未来时空的太空监听系统中，与此相关的责任人还有多少？”

“我初步查了下，由上至下各个层次，大约六千人吧。”

“他们都有罪。”

“是。”

“六千人都脱水，在首都中心广场烧掉——你，就当引火物吧。”

“谢谢，这让我们的良心多少安定了一些。”

“这之前，我再问你：那条警告信息能传多远？”

“1343号是一个小型监听站，发射功率不大，大约一千二百年吧。”

“够远了。你对过去文明下一步的行动，有什么建议吗？”

“是否设法引诱他们回答？”

“不，这更有可能弄巧成拙。好在那条警告信息很短，我们只能希望他们能忽略或误解它的内容……好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