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虞以下贞妾

项王籍有美人名虞，常幸从；有骏马名骓，常骑之。及军败垓下，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四面皆楚歌，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歌数阕。歌云：“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和云：“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项王泣数行下，谓姬曰：“善事汉王。”姬曰：“妾闻忠臣不二君，贞妇不二夫，请先君死。”项王拔剑，背而授之，姬遂自刎。姬葬处生草，能舞，人呼为“虞美人草”①。

卓稼翁名田②，建阳人《题苏小楼》辞云：“丈夫只手把吴钩，欲断万人头。因何铁石，打成心性，却为花柔。　　君看项籍并刘季，一怒使人愁。只因撞着，虞姬、戚氏，豪气都休。”余谓以籍之喑哑叱咤，千人自废，而虞能婉顺得其欢心，虞真可怜人哉！籍之雄心，已先为虞死矣，虞特以死报之耳。死为舞草，为谁舞耶？杨用修谓其柔细可爱，名“娱美人”，讹为“虞”耳。龙子犹有诗云：“陈平逃去范增亡③，独有虞兮伴剑铓。喑哑有灵须讼帝④，急将舞草变鸳鸯。”

【注释】①《益州草木记》：雅州名山县出虞美人草，花叶两相对。人或近之，即向人而俯。如为唱《虞美人曲》，则此草相应而舞，他曲则否。按：雅州在今四川成都西，距垓下甚远。　　②卓田，《说郛》卷四十下引《山房随笔》作“卓用”。　　③秦末兵起，陈平先从项羽，为都尉，后亡去归汉。　　④《史记·淮阴侯列传》：“项王喑哑叱咤，千人皆废。”此以喑哑代指项羽。帝，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