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误会了,你是个好知府
两刻多钟后,经众捕快的模拟演示,大致还原出整个案发经过。
秦合重一枪捅穿南城捕头万山虎之后,欲抽回长枪,却被对方死死攥住枪杆。
正在此时,将官复安与一众士卒合围而来。秦合重一时之间取不出长枪,便只好夺过一名士卒的军刀,对将管与众士卒展开激斗。
仗着一身铜皮铁骨,秦合重初时占于上风,砍翻了几名士卒。从尸块分布来看,应该就是最外围的那几个死者。
然,六品武夫体魄再如何强悍,终归还是肉身凡胎,在十七、八人的强力围攻之下,渐渐体力不支。
最终,濒临力竭的秦合重,被逼无奈燃烧血气,将自身修为临时拔升至五品境界。
但这毕竟是伪五品,不是真五品,而那将官复安也有七品,众士卒也不是泥捏的。一波波猛攻下来,士卒死伤惨重,而秦合重也因耗尽血气,浑身筋脉爆裂。
觑此时机,将官复安斩出致命一刀,而秦合重垂死挣扎地劈出拦腰一刀。
二人几乎同时中刀,一个丢了脑袋,一个遭受腰斩而亡。
“不,这不可能!”
秦合正目眦欲裂地瞪着一众府衙捕快,不停地摇头道:“尔等休要被那小子骗了,复安不可能背叛我秦家,不可能,绝不可能!”
名叫封天赐的中年捕头,双目一凌,沉声道:“秦司马,你可以怀疑我等的办案能力不如这位小齐大人,但这武斗之事,我等都是个中好手,岂会被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诓骗?!”
府衙捕快对齐逸曾是小乞儿的身份,一无所知,都以为他是读书人,才会得到巡抚大人的赏识,破格提拔上来。
“大人”封天赐抱拳一礼,正色道:“卑职不才,区区七品巅峰,虽不及那秦都尉,却也深知六品武夫该是怎样的体魄境界。卑职与众同僚演练了两次,我等有十足把握,那秦都尉之死,一如方才所言。”
“大人,属下认同封捕头所说。”
先前发现刀刃豁口有别的两名青年捕快抱拳说道,一众捕快也跟着齐声应喝。
封天赐瞥了秦合正一眼,大声说道:“大人若还存疑,可将残尸败体保留与此,寇总捕头五日前已从京都出发,若无意外,不日便能回城。届时,由寇总捕头再勘验一次,便知卑职等人所说是否属实。”
“那倒不必。”陈翰轩立马脱口而出,随即赶忙补充道:“本官自是信得过封捕头。”
事实上,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堆血赤拉呼的碎尸摆在这衙门里,天气如此炎热,莫说一天半天,便是一个时辰,都会臭不可闻。
关键是那些尸体都残缺不全,这比茶壶丢了盖子、花盘没了底托,还让他感到浑身难受。
“知府大人,本官乃一州司马,且被害身亡的...是我亲弟弟,本官有权要求保留现场!”
秦合正面色阴沉地盯着陈翰轩,他心底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保住这个现场,等大哥秦合礼回来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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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翰轩有些为难。
秦合正所说在情在理,自己若不同意,反而显得自己在偏袒一个小小南城代令官。但若保留下来,他想想就有种如芒刺背的极其不适感。
正思忖着该如何应对,却听头顶传来说话声。
“秦司马想保留就保留吧,只不过,你便是从京都请来大理寺的勘验行家,得出的结果也是一样。”
话音落下的同时,柳白衣与小辣椒也翻身落地。
“秦司马若眼睛无恙,只需蹲下身一看便知。”
柳白衣指了指碎尸堆:“血迹满布,地上有不少血脚印。先前,齐小友已然提醒过各位,只需比对脚印,便可看出围战之人以秦都尉与守备军士卒为多。”
闻听此言,谋士兰安当即走上前,伏身仔细察看。又命两名捕快,从死尸身上脱下鞋子,与寻那些脚印比对了一番。
“守备军穿的军靴,又称乌骆,民间叫做乌皮靴。前宽后窄,脚底由硬皮制成,压横纹。”
兰安让南城衙门的一名衙役脱下鞋子:“这是短靴,前后一般宽,中间收窄,脚底以千层纳布交叠制成,因而又称千层靴。”
“这二者的区别之大,一目了然。”
“尸体所在之地,大多是这乌皮靴的鞋印。地面也无擦拭痕迹,就算有心清理,血迹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洗净的。”
兰安说罢,柳白衣接道:“况且,我与徒儿是由门先生的道阵传送而至。来此之时,便见齐小友正在给伤患治疗,一众捕快衙役也是伤重,根本腾不出人手做那般细致的清理。”
秦合正彻底没了心气,国公府的客卿柳白衣与十小姐都站出来作证,他再如何坚持都没用了。
“秦司马这么想保留,那就保留便是。”
秦合正与抱着五郎首级、面色悲怆的灰发老者,同时看向齐逸,二人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些尸体就算收敛,也不可能一把火烧了,与其弥盖弥彰,不如顺着对方的意思。保留下来也有好处,待梁巡抚回城,也能有个非常直观的感受。
灰发老者踉跄起身,定了定心神走到秦合正身旁,提醒了一句。
秦合正眉头一挑,再次朝陈翰轩拱手道:“大人,在下六弟确实犯了杀人之罪,但我秦家已请出免罪银牌,便是此贼胆大包天,假冒巡抚手令,将我六弟骗押在此。”
听到这话时,陈翰轩下意识瞥了齐逸一眼。
齐逸一脸正气道:“假冒巡抚手令?我何时做过?麻烦你拿出证据来。”
秦合正愣住了,灰发老者气急败坏地怒吼:“无耻小儿!若非你假借巡抚之名,老夫岂能将六郎留在你这破衙门。”
“呵呵~”齐逸冷笑道:“免罪银牌,可免除死罪是没错,但我大启律例哪一条哪一则写明,有免罪银牌者就用不着配合调查,用不着在供词上画押?”
“本官将秦合广留在衙门问话,犯了哪条王法?让他配合调查大合营造弄虚作假、贪敛工造款,又违了哪则律例?”
兰安震惊了,心底直呼‘大才,大才也’。若是他懂得齐逸那个时代的语言,估计另两个字会更符合他此时最真实的感受。
不用问,这位谋士也能猜到,假冒巡抚手令一事,这小子肯定干了。但咬死不认,秦家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灰发老者也意识到,自己当时真应该检查一下那份所谓手令。不,不是检查,就该要过来放自己手上。
老头悔不当初,越想越气,越气越急,竟是闷哼一声,吐出口血来。
“喂喂,别想碰瓷啊。”齐逸赶忙跳开,退到陈翰轩身旁:“知府大人,这回您可是亲眼看着的啊,这老头要是死在这里,跟下官可没半文钱关系啊。”
陈翰轩一脑门黑线地瞥了齐逸一眼,心说戏台上的大花旦,都没能你小子能演。
“封捕头”
“卑职在”
“派人守好此地。”
“是!”
陈翰轩继续道:“秦司马,你秦家一事,本府稍后呈报于巡抚大人,再作定夺。秦都尉之死,你若不服,可自行去请勘验高手来验。不过,勘验之前,须向本府禀明。”
州司马与知府不在同一行政层面,但知府是正四品,州司马则是五品下,且这南城衙门直属府衙管辖,秦合正根本没有发言权。
既然知府大人发话了,且结果也是自己想要的,秦合正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齐令官”
“下官在”
“此间命案,牵涉甚广,既然秦司马对你有疑,那你便是嫌犯。”
齐逸:...............
‘不是,这么快就要把我卖了吗?不再考虑考虑?’
齐逸心底忍不住想问候陈家八辈祖宗,却听陈翰轩正色道:“你若想自证清白,就不要擅离衙门,静待巡抚大人回城。”
说话间,知府大人暗暗点了一下头,齐逸当即心领神会:“下官尊命!”
还以为这老阴阳人准备阴自己一手呢,对不起,误会了,你是个好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