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可怕的医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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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对着方棠舞刀：“就是你们……你们，害我失去了女儿，我现在连她的面都见不到，你们害了我……”
方棠身子往后缩，夏秋想上前，她身边的实习医生紧紧拉住她。
“是的是的是的，我们错了，我们该死。”方棠一脸害怕，百依百顺，“那你说怎么办？”
她连续问，“要不然，我们去帮你说话，让孩子姥姥把监护权还给你？或者你说怎么办？你说，我们去办。”
男人手里的刀偏了偏，一阵寒光从刀面上闪过，有人惊呼，男人很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把刀往前伸了伸，方棠又往后缩，他哈哈乐了乐。
“你们以为我是傻子吗？我不是傻子！”他重重地拖长音加重了语气，“我都这样了，孩子更不可能跟我了。”
他的声音有着奇怪的怅然若失，他往前又走了两步，方棠闻到他身上散发着的，浓郁的酒气。
又是一个醉鬼，国家要什么时候出个法律，把这些发酒疯神志不清醒的醉鬼统统活埋了才好。
她往后退了退做手势，身后的护士医生们都在往后退，被她彻底赶到了门外。
“那你今天想怎样？”方棠问，她也是害怕的，脸整个都褪去了血色，白生生的像个假人。
“我想怎样？”男人茫然地重复了一句，转眼又恶狠狠，“我想要你们死，死一个够本，死两个我赚一个！”
他好像突然清醒了一些，明白夜长梦多，越多废话死得越快，他马上举起了菜刀，对着方棠就冲了过来。
夏秋着急得也往前冲，不是冲她来的吗？怎么变方向了？
实习医生攥着她的手暗暗示意，她这才看到了窗户边的场景。
保安小哥已经跳了下来，没有丝毫停顿犹豫一个虎扑就盖了上去。
同时，柳植手上的半块小砖头也脱手飞了出去，精准地落在了那个男人的后脑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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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失了控，方棠被背后的同事们拉着，往后仰倒，好几个人一起跌在地上，哎哟哎哟现场一片乱。
保安小哥和砖头一起来到，男子被扑倒在地，鼻血长流。
他还在嗷嗷叫着，很快被柳植补了一脚，直接踢昏了过去。
菜刀咣当掉地上，柳植又是一脚把它踢到了旁边，觉得声音不对蹲下来看，骂了句脏话。
“是道具刀啦！”他喊了一声，动了动，菜刀是塑料的，看起来很逼真，实则可伸缩。
“我就说我们医院有安保，管制刀具怎么可能拿得进来。”
他的话让大家沉默了两秒，现场炸了锅，有人大骂有人大笑，大家脸上都是一脸庆幸。
空气像紧绷着突然松开的弦，房间里又恢复了热闹。
夏秋把方棠拉起来，责怪她出声把坏人的注意力引过去。
“我看到他的头发了，如果我不出声，那人就不会背过身，他们可没法进来。”方棠揉了揉腰，“哎哟我的老腰，你们也不托着我点。”
她嗔怪身后的同仁，大家笑着七手八脚上手给她揉，揉得她跳起来。
“还好是中午休息时间，不然患者可要被吓死了。”夏秋叹道。
方棠被她提醒了一下，腰也不疼了，很快站直，“哎哟喂，我的鸡腿饭。”
柳植经过她身边，弹了弹她的脑门：“走吧，我们接着去吃。”
方棠欢欢喜喜跟着柳植往外走，夏秋跟在背后，三人有说有笑的，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神色如常。
等夏秋半个小时后吃完饭回到楼上，连续接到了三四个家里的电话，才知道刚才的那场“医闹”被人拍下放到了网上，已经开始发酵。
说是中午没有患者，但到底是大医院，还是有不少患者在外面的等候区等待的。
事情发生时，夏秋刚刚看完上午的病患，人并没有全部散去。
没散去的患者在外面看到了全程，并举着手机，现场录制了视频放到网上。
从那个男人突然冲进来到被砸晕后被警察带走，全部都有——高清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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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植，夏秋，方棠，甚至保安小哥一下子红了，不到半天，他们的情况就被扒了个一清二楚。
三人在医院医生栏里的照片和简介，像风一样传遍了网络，呼呼地新鲜得直冒热气。
当然，对这一切，方棠是不知道的，她下午坐镇门诊，才吃完饭就回了办公室，如今，她正在劝说自己的病人住院做手术。
来的是一对母女，母亲得了垂体腺瘤，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视觉损害。
方棠这次遇上的病人，母亲愿意做手术，而女儿却迟迟疑疑，始终下不定决心。
方棠专心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检查报告，当作没听见面前这对母女的商量，她清晰地听见身后的实习医生鼻子里的轻哼声。
充满不屑的。
母亲生病要住院手术了，女儿却一声不吭，真是不孝顺！
方棠回头看了一眼以示警告。
面前的低声商量结束，女儿问方棠：“方医生，我们可否下个月住院下个月再开刀？”
方棠轻轻摇摇头，脸上保持微笑：“不可以，从影像成片上来看，你母亲的肿瘤已经很大了，并且生长迅速，而且……”
她顿了顿，手里的笔转了一圈放下，“下个月，我们没有床位了，这次如果不是拖不下去，我不会临时给你安插床位，下个月，临时的也安排不了。”
女儿殷殷的期待好像遇到了一盆当头泼下的冷水，她张张嘴还没说话，母亲就拉住了她要起身走，嚷嚷着换个医院。
才走两步就撞到了旁边靠墙的诊疗床，她马上停住，脸上难堪又难过。
方棠叹了口气，放缓了本来就很温和的口气：“真的不能再拖了，再拖，即使做了手术，视觉也很难恢复了。”
女儿扶住母亲，马上说：“做，做，我们做，我们马上去办住院手续，马上去。”
母女俩远去，方棠听见后面的实习医生很重地“嘁”了一声，嘀咕说着这个女儿不孝。
她把凳子一转，目光凛然地看着他们，充满不悦。
她身后的两个实习医生立即噤声，都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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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不是觉得那个女儿很不孝顺？明明老妈都这样了，还想拖到下个月，而我们做医生的都很清楚，很多说自己还会来的，实则一般都不会再来了？”
“但是你们都没有注意这对母女的穿着，你们没看到母亲穿的是什么，而女儿，穿的又是什么吗？”
她问，实习医生面面相觑，都在摇头。
今天过来的这对母女，母亲穿得远比女儿好，她的衣服和鞋帽，包括手上戴的首饰，都是挺好的牌子，整齐干净，是一副享福老太太的模样。
而女儿呢，虽然衣服看起来价值也还行，却形容憔悴，脸色并不好看。
“老让你们仔细观察人的面相，你们以为我真的要你们去摆摊算命啊？”方棠示意他们坐下。
“那是因为人过得好坏，心情如何，日子是否舒坦，真的会影响面部神经是否安稳，这些东西，对我们神经外科，其实是有用的。”
面前的两个实习医生恍然大悟，开始点头，方棠转过身按铃，安排下一个病人就诊。
神经外科要出师时间要很长，所以每年跟着的实习医生很多，最后留下的……并不多。
这一行，十年才起步，二十年才有小成。
方棠正在挑自己的第一助手，已经挑了两年了，暂时还没有收获。
下午四点，主任突然大驾光临来到诊室，带来了晚上动手术那个患者的病历和资料。
方棠很无语，名字上面一大块黑是什么意思？这个人见不得人？
主任也没办法：“名字你不用知道，反正患者情况都是真实的，名字你不知道也没事。”
18岁的男孩，性瘾患者？
方棠扫了一眼简单到只有一张薄纸的简介，再翻看了一下后面的各种影像成片，长吐了口气。
一个成瘾戒除术五十万，方棠终于知道所为何来了。
她点了点最后面的那份协议书，指着上面的“要求成功率百分百，且不影响患者的性功能”，手指头轻轻一划。
“主任，这个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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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手术，哪怕是最简单的，都没有百分之百一说，更何况成瘾戒除术世界上的成功率一直就是百分之七十。”
百分之七十不是指当时的手术效果，而是指整体的预后效果。
成瘾戒除术是在脑袋里动刀子，不属于器质性病变的手术，其实是一个神经区域内非常冒险的行为。
成瘾戒除术最早出现在很早前的美国监狱，把那些罪大恶极的凶犯或者政治犯拿过来做实验，失败无数次到今天，还做不到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成功。
神经手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个不慎，别说戒除了，彻底废了都有可能。
“我知道，可人家坚持就找你，说是知道你去年做了三次成瘾戒除术，三次都成功了。”
方棠嗤笑了一声：“那是人家不要求百分百，而且充分信任我，没要我签字，我的方法很保守，走的是改善为主的路。”
她把资料退回去：“主任，我真的做不了，不好意思。”
王涛叫苦连天，他就是怕方棠会不做，所以才临时来找她的，想不到，还是碰了一鼻子灰。
他使眼色，实习医生退出去，门被关上。
方棠笑再度拒绝，她去年做的三例分别是：酒精成瘾戒除术，烟瘾戒除术，还有一个整容成瘾戒除术，那些之所以她敢接，不过是因为即使失败了，也不影响大局。
可这个性瘾，她可真不敢试，这万一没试好，人家要找她要后代怎么办？她可不是送子观音。
在世界范围里，据方棠所知，性瘾患者并不少，但几乎都是选择吃药加心理治疗，哪里有想给一个才18岁的小孩做手术的。
这可是一不小心就断子绝孙的事。
她起身想走，不想再谈下去，王涛哎了她好几声没叫住，方棠已经拉开了诊室的门。
门拉开了人却没出去，方棠被人拦在了门口。
王涛站起来，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镖，人高马大挡在了方棠面前。
“方医生，我家先生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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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的儿科诊室内，夏秋的手机已经从光亮慢慢哑火，最后终于沉寂。
她在窗边站了许久许久，直到腿都站麻了，才慢慢转过身走到了桌子旁。
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夏秋按亮了屏幕，看着上面三十几个未接来电苦笑了起来。
来电话的人，是老公陶泽丰，还有她的父亲母亲，最后还加入了她四岁的儿子陶小年。
这些人，都是她的亲人、家人以及爱人，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他们如今不约而同，都被网上那段视频影响到了，都开始无比担心她的安全。
也都希望她、要求她辞职，回家当家庭主妇。
夏秋的手指无意识碰触到了儿子发过来的语音留言，陶小年的声音响起，她震了一下。
“妈妈，我想你了，我想吃肯德基了，我们晚上去吃好不好？”
陶小年笑嘻嘻的，声音里全是男孩子特有的赖皮劲，和陶泽丰像了个十足十。
紧跟在儿子后面的陶泽丰，也是软言细语哄着：“老婆，你今天受了大惊，能不能准时下班啊？我可担心你了。”
夏秋接着按了下母亲发过来的语音，妈妈可没那么客气，自家母亲最直接。
“天！我魂都被吓没了，秋啊，听妈的话，别做医生了，忙死了还只拿那么点钱，咱回家啊，咱有钱，有底气！”
这是有底气的事吗？这可是我的工作啊？
夏秋不想再听下去，她关了手机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双手捧头，长叹了一口气。
家里一直就不同意她做医生，如果非要做，他们也希望她做那种私立医院的，比较悠闲的儿科保健医生，而不是如今这样，在公立医院，忙得要死，还要担惊受怕。
每次媒体上出现“医闹”造成医生受伤的新闻，这种话都要被他们拿出来念叨个没完。
这次的当事人是自己，这下真的要被念死了，也要被家人担心死了。
真的要离开吗？
夏秋觉得满心疲惫，她有些舍不得。
还在想，诊室的门就被敲响，门外护士高叫：“夏医生，楼上心胸外科叫你上去，说302找到心脏供体了，要你马上就位。”
“来了！”夏秋抓起在桌子上的帽子往头上戴，三步并两步冲出了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