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老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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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联合教学手术，晚上成瘾戒除术，周五两例手术，方棠累了一周，感觉自己好像只不过睡了一觉，周末的野营时间就到了。
前一晚，方妈妈忙里忙外张罗着给方棠准备了一大包行李，那架势，就像女儿要去环游世界了。
方棠一早出发时，偷偷卸掉了一半，才提着背包下了楼。
菲儿这两天的课由余韦德接送，孩子虽然跟了她，瞿莉虽然怀了孕，但每个周末都是余韦德和女儿的相聚时光，他做得也算尽职尽力。
所以野营，方棠就不带小朋友，一身轻地出发了。
大学时有两年，她也常和男友出去野营，幕天席地，浪漫激情，可惜，和她野营过的男友都分手了。
夏秋被她逗得直乐：“也没几个，就俩吧，你这次出去是单身游，没手给你分，你放心。”
两天前婆婆驾到，初步磨合好像还不错，夏秋周末准备陪不能行动的陶小年，不能参加野营。
耳机里，夏秋叭叭的，在和方棠一起分析杨怡的行为，这很明显的，是一场杨怡为了追求柳植，再度举办的大型活动。
犹如之前的酒吧告白，犹如之前的升职庆祝，这些日子，杨怡可没少折腾。
“我听他们科室说，她是很希望自己和柳植两个人野营的，不过知道会被拒绝，才搞了个大的。”夏秋说。
她正在给陶小年做早餐蛋糕，耳机里咣咣直响，是搅拌蛋液的声音。
方棠看了看天，今儿天气不错，现在来说很晴朗，但京西古道那边前几天下了雨，其实不是个爬山的好时机。
“谁知道呢，女孩的心思我们也别去猜，我们有代沟，猜不准的。”方棠逗乐。
她们匆忙说了一会后挂电话，方棠把车开到了杨怡家楼下。
车子不够，她和柳植都要负责拉人，每辆车连人带行李都满了。
杨怡本想挤上柳植的车，柳植干脆了当拒绝了，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坐上了方棠的车。
杨怡拉开车门，带进来一阵凉爽的晨风，方棠看见了小姑娘眼里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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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陆续续接了人，一路开到了集合地点，方棠听到喇叭响，柳植在侧面和她打招呼。
“你们今晚怎么睡？”柳植拉下车窗问。
“群消息我还没看呢。”方棠回应，现翻手机。
杨怡在副驾驶座上喊：“我和方医生一起，我们三个人一个帐篷。”
柳植哦了一声，参加野营的有十几个人，刚开始是不上班的心胸外科人员，后来人越来越多，现在都变成大军了。
车子有六辆，挤挤攘攘在集合地停着，柳植是大家都信任的领队。
“人都到齐了吧，那出发吧，别都堵在这里，每辆车一个对讲机，保持通讯畅通，一个个跟上。”柳植安排完毕鸣了声喇叭，率先开了出去。
他是单身，空闲时间稍多一些，每年都会有几次野营，一个人走得多，京郊几条线路他都熟。
方棠是第二辆车，她开车很稳，就像做手术一样。
路程不远，不堵车三个小时。
车里的人聊起天，昨天在群里吵得不可开交的谁跟谁睡一个帐篷的话题，再度炸开了锅。
方棠听着，才知道昨天群里竟然闹了一天，就为这帐篷的事儿，看起来是小事，但抱团的，友谊深浅的，落单的，这一刻全都体现了出来。
她边听边笑，对讲机红灯一直在闪，打开，柳植的声音冲了出来。
“我刚才和景区工作人员联络过，他说因为前几天下雨，大家要注意走楼梯，不要走山路，容易发生危险。”
车子里一片应和声，柳植接着说，“到露营基地就不要再往上走了，上面都是石子路，晴天还可以，这个天，我们还是不要冒险了。”
杨怡突然插了进去：“柳主任，我听说那儿有一个月老庙。”
她的声音清清楚楚，一下子通过对讲机传遍了整个车队，大家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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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么？”杨怡很正经，“京西古道上的月老庙很灵验的，以前很多人去求过。”
“你求过没有啊？”有人打趣问她。
杨怡一本正经：“我没有，不过我打算去求求。”
大家七嘴八舌开起了玩笑，有人在说：“杨医生，你求月老庙还不如求求我们柳主任，他答应不就不用求月老了嘛。”
这玩笑开得很明显，也很大胆，柳植咳嗽了一声，大家瞬间静了下。
对讲机放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开了外放，声音哇啦啦的，安静下来只有电流的声音嘶嘶作响。
方棠刚想把话题转开，对讲机被副驾驶座的杨怡拿了起来，她很认真地对着机子说：“没有用的，柳主任不喜欢我，他有……”
“够了。”柳植插进来，有些不高兴，“开玩笑要有个度，大家素质都还在吧？”
没人敢接话，方棠轻笑了一声：“不知道今晚有没有月亮，如果有，山上看月亮和星星倒是个好场所。”
话题重新开启，很快有人加入，杨怡放下对讲机，默默转头别向窗外。
好险，刚才一冲动，差点就说了柳主任有心上人了，还好没说，这时候说了，就是在找死。
可……方棠真的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杨怡回头去看方棠，看了又看，眼神探究。
方棠被她看得一脸毛毛的，满心莫名其妙。
小插曲很快过去，大家聊了一个小时后，对讲机关闭，车里不开车的人很快一个接一个地陷入了睡眠。
方棠的手机响了，她瞥了一眼，是柳植打过来的电话。
她戴上耳机，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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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她轻声说。
“会不会犯困？”柳植问，“我给你放点好玩的东西。”
“什么？”方棠问。柳植那边已经放了起来，竟然是最近发布在《柳叶刀》上的一篇神经外科方面的论文。
论文分上中下三部分，讲的正是方棠最感兴趣的关于蛛网膜下腔出血的一些论点。
方棠立即消声，专心听了起来。
副驾驶座上的杨怡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她侧过身翻了个白眼，看来，这柳植柳主任，追妞的技巧也是零嘛。
大好的时机，山水风光无限好，谈什么蛛网膜，真不会生活，不懂情趣。
车队在上午十点很顺利到达了露宿地点，在一个山脉的平顶上，四周环绕着群山，空气清新好极了。
大家开始搭帐篷，学医的人手脚都灵巧，没一会儿，一顶顶各色帐篷在山顶铺开，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
这里的山脉都是连成片的，露宿的这一片并不是最高峰的山顶，方棠刚搭好帐篷，就看到杨怡正伸长脖子往西边看。
西边是更高的一座山，走过去的道被封了，红色的条幅拉得很漫不经心，上头几个大字：禁止上山，违者后果自负。
“你想去啊？”方棠听见有人问杨怡，“你说的那个月老庙真的在那边吗？”
“对啊，你看，在这里能看到一个小角。”杨怡抬手指。
方棠回头看，果然，满山青色之中，有一片飞瓦翘檐。
金黄色的，还挺显眼，不过距离可不近，而且，正在被封的那一边。
“你可别去冒险，地上都是小石头，而且路没干透，要掉下去可不是玩的，就在这儿欣赏欣赏山景、日落日出，就挺好了。”
有人打趣，杨怡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很快就走开了。
方棠动作利索，三下五除二搭好了帐篷，很快跑去另一边帮忙生火做饭。
太阳很好，不是太烈，同时又很舒服，周末的时间来山里走一走，真让人心情舒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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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棠在低头摆弄那些泡沫冰箱里的冷冻串，就听到柳植在那边喊了一句：“谁过来帮我个忙，搭把手。”
她离得最近起身走过去，柳植在搭最大的那个帐篷，那是一个六人篷，还带室外天篷的。
柳植一个人弄不成，需要人帮忙，她走过去帮他踩住了固定地钉。
两人配合默契，融洽度百分之百，旁边有人要插手，发现插不上，开玩笑：“柳主任和方医生果然是绝配。”
这话在医院早就有流传，是指心胸外科每次和神经外科联合作业的时候，谁搭档都不如这两人搭档那样顺手。
但本意是一句很好的话，传来传去就变了调，后来就没人说了。
前几天的联合教学手术上，柳植和方棠又给大家奉献了一场联合肺部神经纤维瘤的切除手术，于是这话再次被人提出来。
柳植看了一眼方棠，她神色如常，完全一副当作没听到的样子，他也不好作态，笑了笑。
快要搭好了，柳植转头被人叫走帮忙，方棠一个人完成了接下来的工作。
她拍拍手，回到泡沫冰箱那边，和大伙一起拆包装，生火。
人不少，刚才真到了山顶清点人数，才发现有人带了家属，最后变成了二十二人。
有人烧烤，有人生火，也有人手脚皆废，啥都干不了。
柳植和方棠当了领头的搭档，他们布置任务下去，让大家齐心协力把中饭解决了，随后开始玩乐的玩乐，爬山的爬山。
方棠转头钻进帐篷，先补了个午觉，等再出来，已经是下午偏傍晚了。
篝火和烧烤点了起来，在景区指定的烧烤点，方棠最后去看一遍准备情况，发现柳植不见了。
人呢？方棠绕着营地转了一圈，碰到了正从山道那头走过来的杨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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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从那边过来？”方棠问，“不是有条幅拦着说不能进山吗？”
她一边问，一边拨打柳植的电话，没注意到杨怡把一件登山外套藏到了身后，双手背着偷偷往旁边溜。
手机没人接，方棠叫住跑了一半的杨怡：“你看到柳植没有？”
杨怡眼珠子一转：“柳主任去月老庙了。”
“什么？！”方棠有些诧异，“他……去月老庙干嘛？”
杨怡垮着肩膀，爱理不理的：“当然是为心上人牵红绳啦。”
方棠看着她，模样很想笑：“你们柳主任有心上人了？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她这边还在接着拨打电话，但始终没人接。
她有些浑然不在意，更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惹怒了杨怡，杨怡捏了捏手指，握紧了背后的登山外套，也握紧了外套里的手机。
柳植那样……喜欢这个女人，有屁用啊，人家根本就不在意他，一点点都没有。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冷冷地回嘴，又愤怒又委屈。
自己追着柳植跑，从实习到现在，头尾也有两三年了，柳植不解风情，让她成为笑话也就罢了，凭什么他的真心会被人看不见。
方棠诧异杨怡的态度，这态度她好多年没碰到过了，好像对她有天大不满一样，她收起手机：“杨怡，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想知道什么意思，就自己去月老庙问问柳植，问他到底喜欢的人是谁？到底为什么藏了这么多年什么都不敢说，只敢在背后当缩头乌龟……”
“杨怡！”方棠厉声喝道，杨怡闭了嘴，胸脯起伏，情绪激动。
方棠回头看了看在暮色中已经开始慢慢模糊的飞檐的一角，心里有些焦急起来。
怎么不接电话呢？去月老庙就去月老庙嘛，有心上人就有心上人好了，接电话总是可以的吧。
天也快暗了，不会出事了吧。
她越来越着急，转身去自己的帐篷里取出一个手电筒，揣到了口袋里，向山路走去。
“你回去找老钱，叫他找两个有经验的人，马上跟上来，我先去探探路，看柳植到底昏了什么头，敢一个人行动。”
方棠不担心在这里会出什么大事，到了他们这个年龄，经历过那么多风雨，这地方还不够让他们害怕。
再说，京郊四地，早就没有野兽，这也不是什么野路，不存在太大风险。
她担心的是柳植失足摔下山受伤，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可咋办？不然干嘛不接电话呢？
杨怡在背后应了声，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很快就消失在暮色中，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