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窄门:埃利斯岛上的移民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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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大洪水之前

第一章 岛屿

1824年4月2日下午,五万纽约人堵塞了第二大道和十三街的交叉口。(1)纽约近三分之一的人在那里目睹了对一个名叫约翰·约翰逊的杀人犯的绞刑。

这一场景让城市官员很不开心。他们关心的不是一个文明的城市是否应该发生这样可怕的事件,而是由此造成的交通堵塞。后来他们下令将以后的处决移至附近的布莱克威尔岛(现在的罗斯福岛)。但是,公众还没有看够呢。在下次行刑时,他们乘船前来看热闹,船只太多导致河上交通中断,造成了许多事故。市议会随后下令,今后所有的处决都在市监狱内进行,不再让公众围观。

这座城市并非对所有的处决都有管辖权。公海上的海盗犯罪是一种由联邦政府负责的罪行。海盗活动相当普遍,足以让联邦当局操心。虽然纽约禁止公开行刑,但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在联邦政府控制的一个港口小岛上,继续向纽约人展示这种可怕的行为。19世纪的纽约人称这里为绞刑架岛,但后来它有了另一个名字,即埃利斯岛,是美国最著名的岛屿之一。然而,它的早期历史用不光彩来形容最为恰当。

说起海盗,人们总会联想到独目黑眼罩、骷髅旗和大量财宝,但现实中的海盗要比这平凡得多,尽管仍然充满暴力。(2)一旦被抓,他们往往面临死刑。对海盗的绞刑不仅仅是一种惩罚,还是一种威慑。被处死后,他们还要被挂在铁链上一段时间,作为对那些胆敢破坏海上贸易的人的警告。用来悬挂尸体的柱子被称为绞刑架,因此这座岛屿才有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

1809年,华盛顿·欧文(Washington Irving)以迪德里克·尼克博克(Diedrich Knickerbocker)为笔名出版了他对纽约历史的伟大讽刺作品,其中有很多地方提到了绞刑架岛。(3)他把真实的历史和神话混合在一起,创造了一个名叫迈克尔·鲍尔(Michael Paw)的定居者。根据欧文的描述,他“统治着古老而美丽的巴佛尼亚(Pavonia)地区和遥远的南方土地,甚至一直到纳维锡克山脉(Navesink)。此外,他还是绞刑架岛的主人”。虽然鲍尔可能的确拥有这片土地,但这片三英亩的岩石和沙岛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权力或威望,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

绞刑架岛和海盗绞刑的传说也诡异地出现在欧文的另一个故事《来自绞刑架岛的客人》中。(4)在这个鬼故事中,两个海盗划船来到绞刑架岛,发现他们的三个同伙“吊在那里,在月光下摇晃着,他们的破衣烂衫随风飘动,身上的锁链在风中慢慢地摇摆着,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当其中一个海盗回到家时,等着他的是“那三个从绞刑架岛来的客人,脖子上套着绞索,正在一起碰杯”。另一个海盗很快就死掉了,他的尸体被发现“搁浅在绞刑架岛的岩石中间,就在海盗的绞刑架下方”。

绞刑架岛上的海盗绞刑可不仅仅是鬼故事的素材。(5) 1824年6月11日午后,一个名叫托马斯·琼斯(Thomas Jones)的黑人水手因参与谋杀船长和大副而在绞刑架岛被绞死。琼斯死后不久问世的一本小册子中写道:“在他的同伙看来,毫无疑问,他已经进入了天堂。他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给世界留下了一个大罪人的恶例,也证明了上帝的无限恩典和耶稣基督拯救罪人的意愿。”

到琼斯被绞死的时候,罪犯的尸体已经不再被挂在绞刑架上,但公众仍然需要从这些处决中吸取教训。这些被广泛传播的小册子强调的是基督教的救赎观念,而不是复仇,因为他们都会为自己的罪过忏悔并接受耶稣基督的救赎。这些小册子不仅向公众讲述有关谋杀和海盗的可怕故事,而且还讲述了令人欣慰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即使是最邪恶的罪犯也会在死前忏悔自己的罪行,以拯救自己的灵魂免于永恒的诅咒。

两年后,当威廉·希尔(William Hill)在绞刑架岛被绞死时,人们也讲述了一个类似的故事。(6)可是希尔的情况与琼斯截然不同。虽然两人都是黑人,但琼斯是自由人和水手,而希尔是马里兰州一名24岁的奴隶,他在一次逃跑失败后被抓。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Frederick Douglass)曾经是巴尔的摩的奴隶,他描述了马里兰州行为不端的奴隶的遭遇:“如果一个奴隶被认为行为不端,变得不服管教,或有了要逃跑的心思,他会立即被带到这里,被鞭子狠狠抽打,然后送到单桅帆船上,运至巴尔的摩,卖给奥斯汀·伍尔福克(Austin Woolfolk)或其他奴隶贩子,作为对其他奴隶的警告。”这就是发生在威廉·希尔身上的事。

1826年4月20日晚,奥斯汀·伍尔福克将锁链加身的希尔和其他30名奴隶赶到“迪凯特”(Decatur)号上。(7)这艘船从巴尔的摩出发,目的地是新奥尔良,在那里,奴隶将被卖到南方腹地的大型种植园干活。琼斯和其他一些奴隶不愿意接受命运的安排,而是设法脱身,控制了船只,把船长和大副扔到了海里。赫尔曼·梅尔维尔(Herman Melville)的小说《贝尼托·塞莱诺》(Benito Cereno)的读者和电影《断锁怒潮》(Amistad)的观众应该都很熟悉这一情节。

叛乱的奴隶被抓获,但只有希尔被判罪。他对被谋杀的船长并无恶意,说他和同伙只是在争取自由。事实上,他对自己在船长之死中所扮演的角色感到非常内疚,甚至希望自己当初选择了跳海而不是杀死另一个人。

1826年12月15日,希尔被送到绞刑架岛受刑。一份记录显示:“从坐上蒸汽船到抵达被处决的地方,他似乎完全听从上帝的安排。他不停地祈祷,唱赞美诗,到了岛上,有人把他的棺材给他看,他说那只能装下他的身体,而装不了他的灵魂,因为他的灵魂和亲爱的救主同往荣耀里去了。”

奥斯汀·伍尔福克也出席了行刑。在绞刑架上,希尔发现了这个奴隶贩子,他在最后的遗言中原谅了伍尔福克,并说希望他们能够在天堂重逢。作为回应,伍尔福克诅咒了这个注定要死的人,说他罪有应得。人群中一些人对伍尔福克的情感暴发感到震惊,让他安静下来。最后,这个由奴隶变成海盗的人“进入了永恒”。

在那之后,这里执行了更多的绞刑。最著名的是1831年同时对海盗查尔斯·吉布斯(Charles Gibbs)和托马斯·沃姆斯利(Thomas Walmsley)的绞刑。4月的一个春日,港口再次挤满了船只,船上的乘客急切地想亲眼观看行刑过程。绞刑架岛“挤满了男人、女人和孩子,在周围的水域,有无数载满乘客的船只,有汽船和帆船,也有小艇和独木舟”。拥挤的港口一片混乱,有几艘船翻掉了。

现场混乱不堪。(8)《商业广告报》(Commercial Advertiser)接到一个人的电话,说他给一位职员放一天的假,让他去观看行刑的场面,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位职员的消息。《工人鼓动报》(Workingman’s Advocate)也刊登了一则消息,说有一位36岁的男子神秘失踪,他在绞刑那天从家里出来,但再也没有回来。他的朋友们认为他是去港口看行刑,然后淹死了。我们不清楚这两名男子是真的溺水身亡,还是只是逃避工作,但第二天人们发现有一具身份不明的尸体漂到了华尔街附近的咖啡馆码头。

吉布斯是一个30多岁的白人,据说来自罗得岛一个受人尊敬的家庭。(9)据一个夸张的说法,吉布斯和他的手下抢劫了20多艘船,杀害了近400人。沃姆斯利是一个肥胖的23岁黑白混血儿。1830年11月,两人和他们的同伙控制了“葡萄园”号,杀死了船长和大副。他们把船搁浅在长岛附近,带着船上的钱游上了岸。三名同伙在上岸之前淹死了。吉布斯和沃姆斯利很快就被逮捕,并被一名似乎对分赃不满意的同伙指认为主谋。

在审判中,曾担任船上乘务员的沃姆斯利似乎以种族偏见为由为自己辩护。他在证词中说:“我很清楚,不同肤色的人会受到不同的对待,我在这个法庭上也看到了这一点。”不过,1831年4月22日,吉布斯和沃姆斯利“按照法律规定的犯下此类罪行的人所要缴纳的数额支付了罚金”。在绞刑架上,吉布斯向聚集在绞刑架岛上的人们发表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讲话。两人都承认对他们的死刑判决是公正的。他们不是从绞刑台上掉下来,而是被吊死在一根另一端系着重物的绳子上。沃姆斯利几乎立刻就死了,而吉布斯的死则要慢得多,也痛苦得多,因为他脖子上的绳结没有系好。

他们的尸体在绞刑架上摇晃了近一个小时,之后被交给外科医生进行尸检。(10)在外科医生取走尸体之前,一个雕刻家用石膏做了吉布斯的头颅标本。这样,颅相学家就可以“仔细研究这个史上最凶恶的凶手之一的头骨”。颅相学家认为,通过测量头骨的大小和形状,可以揭示一个人的性格和智力。

岛上的最后一次绞刑发生在1839年6月21日,当时纽约人围观了一个名叫科尼利厄斯·威廉斯(Cornelius Wilhelms)的海盗被处死。(11)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在绞刑架岛围观这一恐怖景象,尽管20年后,大约10000名纽约人(大多数是乘船)会到附近的贝德罗岛观看海盗阿尔伯特·希克斯(Albert Hicks)的绞刑。

到了19世纪末,对海盗的绞刑已经成为历史,贝德罗岛和绞刑架岛也从其早期的可疑历史变成了美国神话历史的万神殿。此时,在绞死阿尔伯特·希克斯的绞刑架的原址上,已经竖立起自由女神像的基座。绞刑架岛将抛弃它臭名昭著的名字和历史,恢复到以前的名字,即埃利斯岛。19世纪末之前,它吸引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的人来见证海盗的绞刑。

纽约市是一个群岛,是哈德逊河上的菲律宾,是数千年前冰川的杰作。(12)它是一个由近600英里的海岸线组成的岛屿帝国。实际上只有一个行政区与大陆相连,即布朗克斯。除了曼哈顿、斯坦顿岛和长岛之外,还有大约40个岛屿。(13)这些小岛坐落在海湾、河流、港口和其他环绕着这个城市的水道中。最大的岛屿之一——罗斯福岛是一座城中之城,长2英里,宽800英尺,人口超过8000人。它的南端是这座城市最小的岛屿之一,长100英尺,宽200英尺,以联合国第三任秘书长吴丹(U Thant)的名字命名。

这座城市的许多岛屿曾经发挥过重要的社会作用,有些岛屿现在仍然如此。(14)随着这座城市从曼哈顿向北发展,困扰每一个新兴大都市的社会问题也随之而来。在这种情况下,用作家菲利普·罗帕特(Phillip Lopate)的话来说,这些岛屿构成了一道防疫封锁线,“罪犯、精神病患者、梅毒患者、结核病患者、孤儿和赤贫者等都被隔离在这里”。难怪这里会成为绞死海盗的好地方。

在这些被当作流放之地的岛屿中,有哈特岛,这里成了纽约最大的义冢,即无名穷人的最后安息之地;有布莱克威尔岛,这里曾经有一家关押囚犯的精神病院,还有一家医院;有北兄弟岛,这里有一家治疗传染病的医院,“伤寒玛丽”(Typhoid Mary)在这里生活了近30年;有沃德岛,这里有更多的精神病院;还有赖克斯岛,这里至今仍是一座城市监狱,有将近15000名囚犯住在10栋楼里,是美国最大的监狱之一。

埃利斯岛位于上纽约港,距离新泽西海岸只有几百码。(15)在最后一个冰河时代,一层厚厚的冰覆盖了纽约的大部分地区。大约1.2万年前,当冰川开始退却时,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沼泽地,上面点缀着一块块高地。其海岸线深入大西洋几百英里。今天的港口和海洋大部分曾经是陆地。现在,你可以从埃利斯岛漫步到邻近的自由岛,再到斯坦顿岛的高地,根本就不用涉水。

随着水位继续上升,这里形成了港口,大部分高地变成了纽约的岛屿。如今,埃利斯岛占地约27英亩,但在其近代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它是不到三英亩勉强露出水面的沙土滩,“如果按照高水位来计算的话,只有两英亩三路得(每路得约等于0.25英亩)35平方杆(每平方杆约等于25平方米)”。

海豹、鲸鱼和鼠海豚曾在该岛附近的水域活动。(16)此外还有牡蛎。纽约港和哈德逊河下游曾经有350平方英里肥沃的牡蛎养殖场,为世界供应了一半以上的牡蛎。它们被视为珍馐美味,价格便宜,供应充足,成为工人阶级的主食。一份1730年的纽约港地图显示,整个泽西海岸就是“一个巨大的牡蛎礁”。

牡蛎产自这片露出地面的沙地的周围水域,出于对这份美味的尊重,欧洲殖民者把这个位于港口的小岛命名为小牡蛎岛,而它旁边较大的岛屿则被称为大牡蛎岛。

小牡蛎岛成为新阿姆斯特丹早期历史的一小部分。(17)1653年,西印度公司的总经理、新阿姆斯特丹事实上的统治者彼得·施托伊弗桑特(Peter Stuyvesant)受命于董事会,创建了市政府。1653年2月,新组建的市政府在阿姆斯特丹堡召开会议。

那天处理的第一批事务中,有一份是约斯特·戈德里斯(Joost Goderis)的起诉,他20多岁,父亲是一位荷兰小画家。(18) 1月下旬,戈德里斯和一个男孩乘独木舟去牡蛎岛“找牡蛎,寻开心”。艾萨克·贝德罗(Isaack Bedloo)和雅各布·拜斯(Jacob Buys)拦住了他,他们嘲笑戈德里斯,冲着他喊:“你这个戴绿帽子的家伙,你老婆和阿拉德·安东尼(Allard Antony)有一腿。”一个名叫古列姆·德维斯(Guliam d’Wys)的人嘲笑戈德里斯,说他应该让德维斯和他老婆发生关系,因为安东尼已经这样做了。一位历史学家认为戈德里斯“容易激动”,“脑子不太好使”,他找到贝德罗家里,给了他几耳光。作为还击,贝德罗抽出一把刀子,伤到了戈德里斯的脖子。

戈德里斯决定把他的案子提交给当地的新政府,以恢复他妻子和家族的名誉。他还拉来了其他几个人,他们是被告的朋友,据说他们目睹了这一事件。这些证人拒绝提供不利于自己朋友的证词,结果案件拖了好几个星期。其中一名听审者正是阿拉德·安东尼,即据说给他戴绿帽子的那个人。

戈德里斯和其他人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但艾萨克·贝德罗的名字却流传了下来。他成了一名富有的商人,后来在1664年和新阿姆斯特丹的其他要人一起说服施托伊弗桑特将新阿姆斯特丹的控制权移交给英国。这纯粹是一个商业上的决定。作为回报,贝德罗在这个新的英国殖民地得到了政治上的支持,把大牡蛎岛买了下来。像其他在英国统治下的荷兰定居者一样,贝德罗把他的名字英音化为“Bedlow”,后来又以讹传讹变成了“Bedloe”,这个名字最终与1886年成为自由女神像所在地的那个岛屿联系到了一起。

小牡蛎岛在18世纪也被称为戴尔岛(Dyre Island)和巴金岛(Bucking Island)。(19)从17世纪90年代末到1785年,该岛的所有权一直不清楚。1785年,当地报纸上登了一则广告,出售“位于约克湾波尔斯岬(Powles’ Hook)附近、地理位置优越的岛屿,名叫牡蛎岛,包括岛上的许多改善工程”。除了这座岛,卖家还要出售曼哈顿的两块土地、“几桶优质鲱鱼”、“大量的麻绳”,以及“一辆几乎全新的大型娱乐雪橇”。

这位卖家名叫塞缪尔·埃利斯(Samuel Ellis),他是一位农夫兼商人,住在格林威治街1号。人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下这座岛的,不过在1778年的一份报纸上发现了一则告示,上面说有人发现一艘船漂浮在“埃利斯先生的岛”附近。

埃利斯死于1794年,那时他仍然是这个岛屿的所有者。(20)他的女儿凯瑟琳·威斯特维尔特(Catherine Westervelt)当时有孕在身,塞缪尔在遗嘱中明确表示,如果她生的是男孩,他希望“这个男孩能够以塞缪尔·埃利斯的名字受洗”。埃利斯显然对延续香火很感兴趣。他有三个女儿,他很可能担心自己的名字在他死后无法流传下去,有一个名叫塞缪尔·埃利斯·韦斯特维尔特的外孙算是退而求其次。遗憾的是,他的计划还是落空了。虽然凯瑟琳生了一个男孩,并按照他外祖父的遗愿接受了洗礼,却很早就去世了。不过,基于历史和运气的因素,埃利斯这个名字依然与这个国家最著名的岛屿之一联系到了一起。

即使在塞缪尔·埃利斯在世时,随着美国新政府对该岛产生兴趣,其所有权也成了一个颇具争议的问题。在18世纪90年代,与英国的紧张关系依然在继续,陆军部开始设计防御其海岸的策略。在纽约,军方开始在纽约港各个岛屿修筑工事,以抵御英国海军可能的进攻。

在塞缪尔·埃利斯去世之前,这座城市授予纽约州对这座岛屿周围从最高水位到最低水位之间的土地的权利。这座城市认为自己有权对这片土地作出决定,虽然该岛本身为私人所有。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州政府在岛上修建了土制防御工事,其中一些侵占了私人土地。(21)1798年,埃比尼泽·史蒂文斯(Ebenezer Stevens)上校告知陆军部,那里已经建成了一个军营,还放置了12门大炮。不过,他提醒上司,该岛仍在私人手中。史蒂文斯写道:“我认为应该想办法把它买下来,之后,州政府将把管辖权移交给联邦政府。”1800年,纽约州将纽约港所有设防岛屿的管辖权移交给联邦政府,虽然它仍然没有对埃利斯岛的合法权利。

1807年,美国陆军总工程师、陆军中校乔纳森·威廉姆斯(Jonathan Williams)宣布,埃利斯岛的防御工事“完全破败不堪了”。(22)他草拟了一项新的计划,在纽约港港口修建防御工事,其中包括在埃利斯岛修建一座新的堡垒。但首先需要确定这个岛屿的所有权。纽约州州长丹尼尔·汤普金斯(Daniel Tompkins)在给威廉姆斯的信中提到,尽管塞缪尔·埃利斯同意出售该岛,但他在执行契约之前就去世了。汤普金斯写道,在那里建造的军事建筑“只有经所有者的许可才能使用,其家族的祖先曾授予这种许可,而且其后人从未收回过这种许可”。

1808年4月27日,纽约郡的郡长和一群经过挑选的纽约人来到埃利斯岛,对该岛的价值进行了评估,最终确定下10000美元的价格,这令威廉姆斯上校大为震惊。通过评估师对埃利斯岛的评估,我们可以了解为什么作为投资者的塞缪尔·埃利斯会对该岛感兴趣:

这个地方是附近捕鲱鱼的最佳位置之一,仅此一项,这个岛屿的所有者就可以获得每年450到500美元的收益。因为牡蛎滩就在附近,也可以通过出租船只和耙子等创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相当大的好处,对于在附近工作的人来说,这个岛屿是牡蛎滩和纽约之间唯一的交流渠道。

尽管威廉姆斯上校很不乐意,政府还是同意支付这笔钱来解决混乱,然后州政府将地契移交给了联邦政府。美国在那之后很快就会与英国开战,然而直到1812年战争结束,纽约港的任何一个要塞都没有开过一枪一炮。

大自然在许多方面眷顾着纽约的岛屿帝国,尤其是它那四英里宽的港口,使它避开了大西洋汹涌的海水。(23)从科尼岛(Coney Island)以南的下纽约湾延伸到桑迪岬(Sandy Point)的沙洲是一道天然防波堤,而位于斯塔顿岛和布鲁克林之间两英里长的纽约湾海峡保护着平静的港湾不受暴风雨和海浪的侵袭。站在炮台公园,望着广阔的港湾,平静的海面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拥有这样一个天然港口只是纽约成功的一部分原因。(24)虽然纽约一直是这个年轻共和国的主要港口,但1825年伊利运河的开通确保了纽约作为美国主要商业前哨的地位。现在已经形成了一条运输链条,从大西洋穿过纽约港,沿着哈德逊河北上,向西穿过伊利运河,进入五大湖,直到美国的中心地带。

纽约这座城市将成为这个新国家的商业支点,将繁荣的中西部与欧洲及其他地区的市场连接起来。(25)在运河开通后的35年里,曼哈顿的人口从12.3万增加到81.3万。在同一时期,60%的进口和三分之一的出口都要经过纽约港。

纽约从英国的工厂进口羊毛和棉花服装,为高端的女性消费者进口昂贵的丝绸、花边、缎带、手套和帽子。糖、咖啡和茶的进口也要经过纽约港。纽约不仅垄断了这些商品的进口,它也引领了从欧洲的另一种进口,那就是移民。

1820年至1860年间,有370万移民通过纽约港进入美国,占这一时期移民总数的70%左右。在整个19世纪,那些满载着移民的船只源源不断地驶入纽约港,但对这些新来者来说,埃利斯岛没有任何意义。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埃利斯岛相对默默无闻,主要被陆军和海军用作军火库。(26)虽然注定不过是这座城市历史上的一个脚注,但是在纽约港对面的曼哈顿岛所上演的这幕大剧中,埃利斯岛确实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它见证着这座小城市如何发展为一个城市巨人。

对于19世纪下半叶来到纽约的移民来说,挂在他们嘴边的不是埃利斯岛,而是城堡花园。


(1) Daniel Allen Hearn, Legal Executions in New York State, 1639——1963 (Jefferson, NC: McFarland & Co., 1997), 40, 299—300.

(2) Rudolph Reimer, “History of Ellis Island,” mimeo, 1934, 6—7, NYPL.

(3) Washington Irving, History, Tales and Sketches (New York: Library of America, 1983), 628—629.

(4) Washington Irving,“Guests from Gibbet Island,”in Charles Neider,ed.,Complete Tales of Washington Irving (New York:Da Capo Press,1998).欧文在他的短篇小说《道夫·海利格尔》(Dolph Heyliger)中也回到了这个主题。

(5) “Life and Confession of Thomas Jones,”1824, NYHS.

(6) “Trial and Confession of William Hill,”1826, NYHS; Frederick Douglass, Narrative of the Life of Frederick Douglass, an American Slave (New York: Signet Classics, 1997), 26.

(7) Genius of Universal Emancipation, January 2, 1827; Ralph Clayton, “Baltimore’s Own Version of ‘Amistad’ : Slave Revolt,”Baltimore Chronicle, January 7, 1998, http:// baltimorechronicle.com/slave_ship2.html.

(8) Reimer, “History of Ellis Island,” 24; Commercial Advertiser, April 23, 1831; Workingman’s Advocate, April 30, 1831.

(9) “Mutiny and Murder: Confession of Charles Gibbs,” (Providence, RI: Israel Smith, 1831), NYHS.

(10) New York Evening Post, April 23, 1831; Atkinson’s Saturday Evening Post, April 30, 1831.

(11) Hearn, 46; “The Life of Cornelius Wilhelms: One of the Bra-ganza Pirates,” 1839, NYHS.

(12) 关于纽约滨水区的精彩探讨,见Phillip Lopate,Waterfront:A Journey Around Manhattan (New York:Crown,2004)。

(13) Sharon Seitz and Stuart Miller, The Other Islands of New York City: A History and Guide, 2nd ed. (Woodstock, VT: Countryman Press, 2001).

(14) Lopate, Waterfront, 374.

(15) Diana diZerega Wall and Anne-Marie Cantwell, Touring Gotham’s Archaeological Past: 8 Self Guided Walking Tours Through New York City (New Haven, CT: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4), 20—21.

(16) Diana diZerega Wall and Anne-Marie Cantwell, Unearthing Gotham: The Archaeology of New York City (New Haven, CT: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4), 87; John Waldman, Heartbeats in the Muck: The History, Sea Life, and Environment of New York Harbor (New York: Lyons Press, 1999); and Mark Kurlansky, The Big Oyster: History on the Half Shell (New York: Ballantine Books, 2006).

(17) Edwin G. Burrows and Mike Wallace, Gotham: A History of New York City to 1898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63.

(18) Berthold Fernow, ed., Records of New Amsterdam, vol. 1 (Baltimore, MD: Genealogical Publishing Co., 1976), 51, 58—59; Russell Shorto, The Island at the Center of the World: The Epic Story of Dutch Manhattan and the Forgotten Colony That Shaped America (New York: Doubleday, 2004), 259; Elva Kathleen Lyon, “Joost Goderis, New Amsterdam Burgher, Weighmaster, and Dutch Master Painter’s Son,”New York Genealogical and Biographical Record 123, no. 4 (October 1992). Berthold Fernow, ed., Records of New Amsterdam, vol. 1 (Baltimore, MD: Genealogical Publishing Co., 1976), 51, 58—59; Russell Shorto, The Island at the Center of the World: The Epic Story of Dutch Manhattan and the Forgotten Colony That Shaped America (New York: Doubleday, 2004), 259; Elva Kathleen Lyon, “Joost Goderis, New Amsterdam Burgher, Weighmaster, and Dutch Master Painter’s Son,” New York Genealogical and Biographical Record 123, no. 4 (October 1992).

(19) Reimer, “History of Ellis Island,” 7.

(20) I. N. Phelps Stokes, The Iconography of Manhattan Island, vol. 5 (New York: Arno Press, 1967), 1198—1199; Thomas M. Pitkin, Keepers of the Gate: A History of Ellis Island (New York: 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 1975), 3.

(21) Pitkin, Keepers of the Gate, 4—5.

(22) Reimer, “History of Ellis Island,” 16.

(23) Robert Greenhalgh Albion, The Rise of New York Port, 1815——1860 (New York: Scribner’s, 1939), 16—29.

(24) Edward Robb Ellis, The Epic of New York City: A Narrative History (New York: Kondasha International, 1997), 223—229.

(25) Burrows and Wallace, Gotham, 435—436; Albion, 389; John Gunther, Inside U.S.A. (New York: Book of the Month Club, 1997), 555.

(26) Reimer“, History of Ellis Island,” 1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