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异乡人
威森堡，伊索王国东北部的一座小型城市，其规模甚至可能只有伊索王国首都，辉腾城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平均人口也只有几千到一万人左右，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平民。
威森堡位于世界北部，气候寒冷，多为冻土，又是山地，地形崎岖，农作物难以种植，所以和伊索王国其他城市不同，威森堡并不以农耕生存，更多是以渔业，林业和打猎为生，其中渔民和猎户最多。
威森堡的起源既不复杂也不传奇，它就是一座典型的拓荒城市，40多年前，现任威森堡领主，菲利普·梅克斯带领一众难民逃亡到伊索王国北方拓荒，随后在40多年的风雨漂泊之中，付出了无数汗水与鲜血，坚挺了下来，一直至今。
但如今，这座已经在北境度过了无数个春秋的城市，却已经在寒风中摇摇欲坠了。
威森堡中心地区，一栋辉煌的建筑矗立其中，那是属于威森堡的市政厅，两层楼高的石制建筑此时已经布满了青苔，40多年的寒风已经在这座老旧的建筑上留下了侵蚀的痕迹，两座高塔在这个市政厅的两侧。
而正对着街道，一尊石质的雕像威严的注视着过往的民众，他身披银甲，手握长剑，头部微仰，面容坚毅而又端庄，目光如炬，始终凝视着远方，而在这座威严的雕像下方的石碑上雕刻着几个字。
“菲利普·梅克斯。”
“菲利普先生...”
“菲利普先生。”
“菲利普先生！！！”
几声焦急的喊叫惊醒了正在熟睡中的菲利普，眼前这位有些微胖，眼角满是皱纹的白发老者似乎很难让人与市政厅外那座英气，威武的石质雕像划上等号，但岁月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无情，不过你仍能在这位风烛残年的老者的眼神中看出与那雕像如出一辙的坚毅，只不过时至今日这坚毅之中似乎多了些柔和。
菲利普慢慢将自己的脑袋从堆满的文件案书中抬起，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身旁的短发少女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小爱丽丝，你得体谅体谅老人，都已经月底了，工作了那么久自然没什么精力，老年人呢，最缺的就是精力，而睡眠则是补充精力最好的手段，没有精力就没法工作，所以呢...”
就当菲利普还在大费周章地为自己的偷懒辩解的时候，爱丽丝果断打断了菲利普不着边际的话，转而将怀中文件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爱丽丝的眼角不由得抽搐一下，但还是强压下了自己的怒意，耐心地解释道：“这是这个月的财政，粮食，军营等等一系列的数据汇总，还有收集到的民生意见和投诉，尾页是之后冬幕节的准备工作和人员名单的初选......”
爱丽丝顿了顿，对着菲利普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问道：“这份文件我在两天前就给过您了，您...不会没看过吧？”
话音刚落，看着爱丽丝那“人畜无害”的微笑，一股寒意慢慢沿着菲利普的脖颈爬上，打断了他刚准备喝一口热茶的动作。
他慢慢正坐身子，将手中的热茶放下，一收刚才的嬉皮笑脸，将双手交叉缓缓放于桌前，咳嗽两声，低沉着声音说道：“你觉得一个负责的城主，会连最重要的城市报告都不看吗？”
“好的，是我疏忽了，那您一定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今天？”菲利普再次放下了刚到嘴边的热茶，眼睛挣得滚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而爱丽丝则捂着嘴，遮掩着笑意，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
“月底了...城市报告大会...”
菲利普此时完全坐直了身子，翻开了眼前崭新的报告，一脸严肃，坚定地对爱丽丝说道：“小爱丽丝，你先出去吧，既然休息够了，那接下来就是工作时间了。”
爱丽丝点点头，推门离开前指了指菲利普脑袋上的时钟，坏笑道：“您还有半个小时。”
房门刚刚关上，安静的房间中突然传出了急促的翻阅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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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距离威森堡几十公里外的森林中，几道青色的身影正在飞速奔驰，没等几秒钟后，一声惨叫响彻大半片林子。
一头鹿型的巨大动物倒在了血泊之中，【北寒毛鹿】，一种体长3到4米的巨型鹿类，它是北地猎户们首选的猎杀对象。
这种巨型鹿类的全身对于北地人来说都是宝贝，它全身上下的肉足够一个四口之家吃上两三个月甚至有余，毛皮是北地衣物的重要材料，它的鹿角可以被磨成药材，皮筋可以作为弓箭的弓弦，内脏可以被做成水袋等等.......
不过此时这头需要四到五个经验丰富猎人狩猎几个礼拜甚至一个月的对象此时正倒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最后的空气，它的全身满是抓伤和咬痕，脖子的气管也被完全咬断了，一段时间后，它起伏的胸口慢慢停了下来。
在北寒毛鹿彻底咽气后，那几道青色的身影便全都从林中现身，青色鳞片，一张巨口占据三分之一的身体，没有双眼，四肢着地的犬型凶兽。
六头饕餮兽兵。
它们与女王有些相似之处，但是它们无论从外观还是能力上都没有完全继承女王的所有能力，它们的视觉和味觉完全退化，只有与女王相同的洞穴蝙蝠的听觉以及双鄂森蚺的热成像能力。
饕餮兽兵的体长约为两米左右，为了进一步狩猎和捕食，它们的口器能达到自己身体体长的三分之一，十分惊人，它们就像是天生为了杀戮和捕食而被创造出来的。
饕餮兽兵，没有高度的智慧，在听从女王的命令外，只会遵行本能行动。
饕餮兽兵在捕食后，会尽可能地吞食猎物，在自己吸收一部分后，剩余的部分将会完全反哺给女王。
不一会，一头一吨多的北寒毛鹿已经被吃的什么都不剩了，只有留在地面上的一滩血迹证明它存在过。
在进食结束后，一阵高频率的声波传入了饕餮兽兵的耳中，它们纷纷抬起头，转向声波传来的方向，那是名为“回收”的命令，无论此前它们在做什么，听到这个声波的一瞬间，饕餮兽兵便集体奔向了声波传来的位置。
而在声波的位置，一阵烟云正从林中缓缓飘向空中，并且一股浓郁的肉香味环绕在此地。
“刺拉拉。”
一滴滴晶莹的肉汁从一块纹路清晰，色泽粉嫩的鹿肉里脊中沁出，落在下方正在跃动的火焰中，发出“刺拉拉”的响声，在火焰的舔舐下，肉块表面慢慢泛起诱人的焦黄色，油脂随着时间散发出越来越浓郁的醇香。
里脊位于巨鹿的背部，是它全身最嫩的部位，它的纤维细长，肉质细嫩，甚至不需要过多料理，一直以来都是北方的一道美味。
艾纳见时间差不多，将准备好的酱汁，盐粒和香料开始涂抹在这一块鹿肉里脊表面，进一步激发它的美味，做完这一切后，重新背靠着身后的一颗参天大树，耐心地等待起来。
这时，他身边的草丛有了些动静，几秒后六头饕餮从草丛中出现，没做停留直接来到了艾纳右手边女王的跟前。
女王趴在一旁，一动不动，只是头上犄角之间的薄膜在不断地振动，见到饕餮兽兵回来后，她缓缓爬起身子，而那些饕餮兽兵围在女王周围，只看到它们的肚子处一股翻腾，随后便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女王的“美食外卖”便送到了。
做完这一切后，六头饕餮兽兵晃了晃身子，再度离开了，重新冲入丛林，继续开始寻找食物，而它们前脚离开，艾纳侧方的草丛里又出现了六头肚子圆鼓鼓的饕餮兽兵。
18头饕餮兽兵，这就是现在女王拥有的全部兽兵数量，而在这一轮进食结束之后，女王应该可以再次进行“繁殖”。
24头，这应该就是目前白银等级的女王能掌握的最多数量了，每6头饕餮兽兵种有一头是青铜等级的，它也是那个饕餮兽兵小队的头领，它的智力比普通的兽兵高一点，也是女王没有直接命令时，负责统领指挥的存在，它们的体型比起普通的饕餮兽兵更大，鳞片的颜色也更深。
4头青铜，20头兽兵，一头白银的女王，这个配置甚至对于任何一个小型城镇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但面对亡灵天灾来说，远远不够，甚至连一个骷髅法师带领的骷髅小队也解决不了。
青铜，白银，黄金，传说甚至传说之后，这些等级从来不代表实力，它们代表是一个生命的生命层次。
每突破一个等级，在生命层次上便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于武者，提高生命层次意味着更强大的身体，力量，速度，更多的气，于施法者，更多的魔法亲和，更庞大的魔力量，于神徒，那便是能和自己信仰的神明生命层级更加接近，更能聆听祂的声音，更能承载祂的力量......
不可否认，配合一切特殊的装备，战术，人员，的确能完成跨界斩杀，但这的困难程度丝毫不亚于突破等级，一般来说，等级就是和一个生灵的实力相挂钩的。
而对于野兽，怪物来说，生命层次的提升那就是更为简单粗暴，更锋利的爪牙，更强大的生命力，更大的力量，更快的速度，更大的体型......
“哕...”
一阵呕吐声打断了艾纳的思考，艾纳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女王，她此时正在进行类似于呕吐一样的动作，不一会，六个绿色的卵被吐了出来，而透过绿色的卵的表面看向其内部，一个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其中熟睡，而几个小时后，它们便会完成从小宝宝到大怪兽的成长。
此时，太阳正在从天空中慢慢落下，落日的余晖照耀着这片原始的林子，不得不说昏黄的晚霞的确十分漂亮。
一瞬间，艾纳有些恍惚，一阵说不出的难过噎在他的喉咙，这份美好似乎并不属于他，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注视着那黄昏的落日一点点落入地平线的尽头。
许久之后，艾纳弱弱地自言自语着：“艾纳·莫尔弗兰，你这个混蛋，现在我替你看了，但希望有一天你能自己看到...而不是留下个烂摊子给我...”
说着，一滴不易察觉的泪水从艾纳半闭着的眼角滑落。
似乎是察觉到了艾纳的悲伤，女王停下了自己的进食，抬起头望向艾纳。
女王的声音再次在艾纳的脑海中响起。
“怎么了...”
艾纳望着眼前森林的尽头，轻声回应：
“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再看到自己的太阳...”
“无法...”
“理解...”
“没关系，理解不了是件好事。”艾纳深吸一口气，抹了抹自己的脸，开始调整自己的情绪。
人是复杂的，多变的，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了自己的想象，有的时候，一句简单的话，一个无关紧要的场景，便会泪流满面；有的时候，无心回头的时候竟会发现已经咬牙走过了很多路了。
刚刚那一瞬间，看到夕阳落下的一瞬间，艾纳再也无法扼制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积攒的情绪了。
他必须承认自己对于穿越这件事，起初觉得有些新鲜，但没过多久，思念和孤独在他没有关注的角落生了根，他尝试着用不断的工作和实验来麻痹自己，让自己忘记这一切。
但事实是越是这样做，他的内心越是痛苦，多少次他幻想自己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自己出租屋的床上，枕边的手机正在一遍遍地响着，而真正叫醒他的是窗外传来的工地装修声音，那个时候，艾纳相信自己曾经烦躁的一切都会变得无比亲切。
但现实不是小说，现实的真相就是残酷且毫无逻辑。
不过人类的赞歌就是对抗现实的勇气，艾纳自然也不愿意就此颓废消沉，如果那么多小说的男主最后都能回家，那么他也可以，他要活着，活到属于自己的晚霞。
想到这里，艾纳的眼神中少了一份迷茫，他快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身旁已经有些破碎的饕餮卵和进食完毕后正在恢复体力的女王，他暗暗打起精神，将那个被自己丢到一边的计划重新捡了起来。
抬头看去，星星已经布满天空了，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只有艾纳身前的火堆散发着光亮。
今晚，最后一批饕餮兽兵将会长大，至此艾纳的所有的战力将会集结完毕，而在明天夜晚，他计划突袭威森堡附近山林中的贼匪头目，“冷血帮”的营地之一。
此次行动至关重要，直接影响到艾纳之后的计划能否顺利，贼匪头领的脑袋意味着赏金，光是这一笔赏金就可以补充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开销，而除此以外营地的物资和装备也是他的目标之一。
不过这些都不是艾纳心中最为重要的，对于他来说，这一次的行动是一次机会，一个能够重返威森堡的机会，而贼匪头目的脑袋就是他的投名状。
感谢艾纳·莫尔弗兰和莫尔弗兰家族过去的所作所为，自己的名声臭得和下水道的蛆虫一样，简直是人见人避的瘟神，在两个月前，听说自己要去拓荒的时候，审核厅的人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嘴张得连一个西瓜都可以放进去。
现在别说保护他了，不把他放逐都算是威森堡对他大恩大德了，所以这一份有些份量的投名状，艾纳势在必得。
想着自己当下的处境，艾纳不禁一声叹息，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股焦味突兀地传入艾纳的鼻中，看着已经彻底暗下来的星空，艾纳想起了一件他忘了许久的事情，一阵惨叫再次响起。
“我的里脊啊！！！我的晚饭啊！！！”
艾纳刚刚好了些的心情，再度蒙上了一层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