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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夺权之路路漫漫!内廷之中有内奸!
搞含沙射影这一套可是古代政治非常喜欢玩的,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听众可是很明白什么意思。
四个大太监里面的陈宽他们仨,听完了这话后惊出了一身冷汗,菊花褶子都多起了几个。
这就是明着说自己等人狗咬主人。
萧敬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此时也露出一丝诧异。
看来还是昨天那件事闹得。
而张永他们在一开始的时候可能不知道朱厚照要搞什么,又让自己弄点红颜料涂在手上演戏,又是让自己踢狗,没想到是来这出。
他也是太监啊,听了这话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告诫他们这些当太监的要知道哪头是主人。
这警告的意思可就太明显了。
心里不由得暗暗心惊:这主子小小年纪心机可是很深沉的。
吃了个亏马上就要找回来。
陈宽他们三个人马上就跪在地上:“老奴有罪!”
萧敬也跟着跪了下去但是他可没说什么有罪,他本来也没罪,就跟着跪下来而已。
朱厚照看都没看陈宽他们三个人,“起来吧!你们有什么罪!萧敬留下,你们仨回司礼监去吧!”
三个人看了眼看上去老糊涂的萧敬,悻悻地离开。
萧敬站起身来显得很是委顿的样子,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萧敬,你陪朕到后花园去走走!”
朱厚照知道陈宽他们三个没走远,这句话肯定是听到了。
果然三个人听到这话之后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萧敬比他们的资格都要老,只不过因为萧敬曾经在孝宗身边得罪的人太多,所以现在混的看上去不如他们。
但他们可太知道萧敬这老头绝对不简单。
如今新皇帝对他这么礼遇,自己等人的位置可就危险了。
……
后花园。
朱厚照在前面换不行走走的不急不缓,萧敬跟在后面始终是低着头朱厚照不说话,他也不搭话。
朱厚照感知着萧敬跟在后面,走了都快小半个时辰,萧敬依旧没有问一句话,这倒是让朱厚照很是诧异。
这老头真能沉得住气啊。
朱厚照还真就没有什么话要对萧敬说,即便自己想用这个人,但不能如此轻易吐露心事,尤其是对这种老油条、老奸巨猾,非得一点点让他们知道,自己对于他来说是值得投资的人,要不然这种人一般不会理会你。
毕竟这种老东西不会在已经入了司礼监,还选择功成身退。
在明朝皇宫里面生活十万左右的太监,司礼监这个部门的权力最大能混到这种地步的人,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能果断的选择退出那都是狠人。
逛游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朱厚照终于说了一句,“二张兄弟那边,朕会替你周旋一二!”
直到此时萧敬才有刚才沉静如水,情绪有点小小的波动。
“回去吧!朕乏了也该回宫歇息了!”朱厚照说完,在小宫女太监的拱卫之下离开。
看着朱厚照离开的方向萧敬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终于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惊奇。
回到司礼监值班房,陈宽他们三个人都等着呢。
“萧师兄,主子跟你说了什么?”陈宽问道。
萧敬心里苦涩这就是阳谋啊。
明显是在挑拨关系。
自己在司礼监向来是不惹事,但这位新主子上来就不让自己好。
自己现在说什么这三个人估计都不会相信。
萧敬只能说道:“主子没说什么?就是陪着在后花园走了走。”
“就这?”王岳很不相信。
“就这!”萧敬知道裂缝已经产生,但是听到了朱厚照说那句可以调听自己和二张之间的关系,他已经隐隐有种感觉。
主子有点想用自己。
其实他已经心生要退避回乡的念头。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波云诡谲的环境之下,没有弘治帝那样的皇帝罩着自己,自己很难存活。
权利是很好的东西,但也得有命在才行。
所以他想的很清楚,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是赶紧走才是。
王岳三人看到萧敬不说话了,眼珠子咕噜噜乱转。
……
朱厚照回到东宫,刘瑾他们几个都已经在大殿里等着。
张永和魏彬二人已经将刚才发生的事和刘瑾他们说了一遍。
刘瑾等人明白,虽然主子是跟司礼监的那几个人说的,但自己也是太监啊,说不定那里已经惹的主子不高兴才演了这出戏。
于是等朱厚照回宫之后他们八个人齐刷刷跪了下去。
“奴婢们有罪!”
朱厚照看着他们八个,坐回了书房的圈椅里面,明知他们为何要跪在这里却还是明知故问:“怎么了?”
“奴婢们罪该万死没能让主子您开心,还让主子您担心!”刘瑾说道。
在八虎里面这刘瑾是最奸猾的一个,所以必须要现将这个人给整治的服服帖帖才行。
朱厚照看着他们把玩着之前的那柄玉如意:“你们几个还算是忠心的,起来吧,朕只希望你们今后掌权了,知道感恩!”
“奴婢等敢不效死力?”几个人都很乖巧一样。
朱厚照没有计较这些,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肯定不是一回事,不过来日方长他也不急于一时:“高凤,你今天到户部问盐引一事情况如何了?”
高凤立刻将韩文的态度还有二张兄弟的遭遇都给说了一遍。
朱厚照听得倒是挺佩服这个韩文,至少这个人不像一般的文官那样的死板,是个挺有趣的人。
这种人估计心里还真有朝廷,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愤青。
他倒是没想到二张兄弟居然会这么的着急跑去讨盐引。
二张兄弟在韩文那里吃了瘪,估计很快张太后就会宣召自己。
果不其然很快外面就有小黄门宣召:“主子,慈宁宫太后娘娘有请!”
高凤跪在地上心道:真快!主子也是够烦的!主子自己的盐引被扣了一万二还没要回来,却要去帮二张兄弟处理。
……
慈宁宫。
朱厚照去的时候二张兄弟已经在了。
这两兄弟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告状和诉苦那是天生的。
把自己在韩文那里被韩文一顿一推六二五的事情讲了出来,张太后马上就怒了。
这个女人的脑回路也是很清奇,她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这这件事自己两个弟弟的错。
还是那句话,估计是从小太苦了,所以一直都觉得自己两个兄弟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够好,一定要将全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自己的两个弟弟。
等朱厚照进去后,二张兄弟马上就过来,“照儿啊,户部尚书那老王八他玩无赖那套,就是不给盐引,要不你下一道圣旨给他们,让他们办了不就是?”
看二张兄弟如此着急,应该是这笔买卖早就谈成了,现在就等着户部的盐引,然后到盐场去提盐,好夹带私盐。
当然他更明白后面可是还有一百八十万盐引没说呢,如今这几万盐引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
这帮人现在不余遗力的使劲磨自己,等自己哪天被搞得烦躁了,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张氏也有些不满意:“皇上,按理说你刚刚登基还没亲政,母后不该给你找这么多事。”
朱厚照心想:你还知道啊。
“但母后也是为了你着想。你皇考在世时,便感慨文臣管的太宽,尤其在外戚方面更是指手画脚,这都是咱们皇家内部之事,岂容他们指手画脚,你说对吧?”
朱厚照颔首:“母后所言甚是。”
张氏继续说道:“如今你登基,他们上来就在经筵和给你两位舅舅盐引上如此做文章,其实就是在给你下绊子,趁你年轻给你下马威,就是让你听他们的,你可不能上这个当。”
张鹤龄说道:“照儿,你要是顺着他们的心意,你以后可就一点说话的权力都没了。”
“不若你现在强硬一点,不管这些盐引如何,就是给我们,让外廷大臣知道,天家的事他们管不着。”张延龄开口。
估计他们真以为朱厚照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轻易的一挑拨朱厚照就会躁动起来。
朱厚照问:“当年皇考说给盐引,可有凭证?”
张鹤龄不解:“这还需要什么凭证,皇上金口玉言不比圣旨管用?现在他们要凭证,你就直接给他们下圣旨就是。”
没凭证但就是想白要,就是这个道理。
这就好办了看起来当年的弘治皇帝也不是那么的糊涂,明发旨意。
“二位舅舅说的也是,朕马上就去办!”朱厚照嘴上奉承。
二张这下高兴了,这就好了,有了凭证看韩文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接着张氏可是再次说道:“对了,母后听说你今天跟那萧敬走的挺近,这个老太监可不是好人,你得把他马上赶出司礼监。”
提到萧敬二张兄弟更加激动。
当年弘治帝派萧敬去查自己,自己给了不少的银子本来想贿赂,没想到那老太监居然不识抬举,现在居然还安然无恙的再司礼监待着,简直不可理喻。
看到朱厚照犹豫,张氏道:“母后还会害你吗?这个人绝对不能留在皇宫里。”
朱厚照嗯了一声:“母后,子臣会安排的。”
他想到的倒不是这蠢女人的斤斤计较,而是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不老实,还打小报告,这得清除掉。
见朱厚照这么的顺从一点也不反对,二张兄弟和张氏这才满意。
……
内阁值班房。
韩文已经将今天高凤和二张兄弟共同奏讨盐引的事上报给了三位阁老。
甚至接着这件事,接连说了几句重话。
无外乎如今权贵侵吞盐利之事。
这个事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这么捅上来的估计也就只有老愤青韩文了。
首辅刘健说道:“两位如何说?”
谢迁犹豫,按照韩文的说法就是要重新回到开中法的时代,废除掉才刚刚实行了十三年的新政。
他犹豫的点在于,现在实行新的盐证之后,获利的都是东南沿海的豪族。
而他余姚泗门谢家就是浙江的大豪族。
不管他承不承认,即便他很清廉,但是他的家族余姚泗门谢家,已经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
支撑这个庞然大物运行下去的,绝对不可能靠他和他弟弟广东布政司谢迪的俸禄,而是他们哥俩在官场上的权威。
在嘉靖二十七年,浙江巡抚朱纨直接爆出余姚谢氏其实才是倭寇之乱的源头之一。
谢家当年玩的可野了,跟王直、徐海这种级别的大倭寇做走私生意,敢不给人家结账,还威胁倭寇说要报官,逼得倭寇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上门,烧了谢家的房子,杀了谢家十几个人,大肆抢劫一番逃之夭夭,连朝廷都惊动了。
这就是著名的余姚泗门谢家惨案。
谢迁可是一直活到了嘉靖十年的狠人,他六个儿子,全做官,最高的到了组织部副部长级别,最低的也是副市长。
家中买卖如此之大,两浙都转运盐使司下辖的宁绍分司就在他老家,他们谢家作为余姚第一豪族,不涉及盐利,他谢迁都不敢这么说。
如今要是恢复了之前的开中法,意味着东南豪族将失去渔盐之利。
这可是涉及到数以百万计的利益,他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
“木斋兄以为如何?”刘健哪能不知道谢迁的家族情况,故意这么一问。
木斋是谢迁的号。
五十五岁的谢迁饱经风霜,很滑溜,缓缓开口:“韩贯道可是山西人。”
那意思是,韩文提出恢复开中纳粮的话,就是在给山西老乡谋福利。
都是老狐狸哪能听不出这意思,但刘健毕竟老成稳重:“老夫倒是觉得韩文所言不差。盐法之坏,在权贵勾结奸商侵吞盐利,开中纳粮与纳银,本质并无区别,坏在蠹虫太多。”
谢迁很认可这句话。
对嘛!
不是我们东南豪族太贪,而是太多人在贪。
李东阳可就不同意了,“纳银以来边地商屯商人大量内迁,边地粮价飞涨已是事实。韩贯道所言不无道理,恢复纳粮,重开商屯,即便让利于商,也好过全部所得皆为豪族。
纳银看似国库充实,实则不然,多为权贵所侵。奸商勾结权贵白讨盐引,拿盐引支取了盐,户部却未收到银,还得从户部掏银买粮运送边地,浪费民力财力,一来一去,相当于朝廷损失三头利!”
刘健再次说道:“此话不假,六万盐引赏赐、一万二盐引的惯例还只是小菜,寿宁侯伙同庆云侯勾结奸商谭景清欲买一百八十万引残盐可还未张牙呢!”
提到如此大的数额,李谢二人都吓了一跳。
这是要死啊,朝廷得损失多少收入?
在明代残盐通常指的是国家每年按引数支给盐商的“正盐”以外的多余盐斤,也称为余盐。
这些盐斤是灶丁在缴纳正盐之外自己生产的,原本被禁止进入市场流通,而是由官府加以收买、储存,以备不时之需。
大量余盐涌入市场,往往会对正盐的销售造成冲击,导致正盐滞销,破坏食盐市场秩序。
一些盐商和皇亲国戚通过勾结,利用权势绕过正常的盐业管理流程,获取更多的利益,这也加剧了盐业市场的混乱。
寿宁侯他们这么搞,跟贩卖私盐没啥区别。
而且残盐本来应该收进仓库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全流到市面上,等于把储备盐消耗一空,正常的盐却滞销了。
这就类似寅吃卯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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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1:浙福右副都御史朱纨……报捷……海上之事,初起于内地奸商王直、徐海等常阑出中国财物,与番客市易,皆主于余姚谢氏。久之谢氏颇抑勒其,值诸奸索之急,谢氏度负多不能偿,则以言恐之曰:吾将首汝于官。诸奸既恨且惧,乃纠合徒党、番客,夜劫谢氏,火其居、杀男女数人,大掠而去。——《明世宗实录卷三百五十》
注解2:孝宗时,外戚庆云、寿宁侯家人及商人谭景清等奏请买补残盐至百八十万引——《明史·卷一百八十六·列传第七十四》